第五章 小崽子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陆九州已经在这个新世界里生活了两个月。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平淡简朴到极致的生活，每天上班，吃两顿白水面，偶尔就点咸菜。前段日子他还在保护区里四处转悠，希望能再找份工作。 可惜的是，这个保护区实在是太小了，常住人口不到十万，能给陆九州工作的机会也太少。 陆九州认命了。 在这两个月里，他还见到了保护区的守护者，那位源夫人。 源夫人是位体型娇小的女士，说话声音也很温柔，给他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在这个女人普遍粗鲁的地方，她显得尤为亲切。 源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她创立的那个证婚所为愿意结为夫妻的男女证婚，陆九州当时去围观了一下。 那天就一对夫妻，女的是位五级火系异能者，男的则是个二级水系。和杨哥夫妻、吴哥夫妻不一样，那女人看样子不像是个老实的，举止轻佻，神色和卓月一般风流。 陆九州在现场听到的八卦，说是这个男的能生女儿，他俩已经生了三个女儿，才来证婚所领证的。 因为源夫人有规定，不结夫妻的女人生孩子，超过两个就要把多的给保护区里的收容所，那女人的第三胎又是个女儿，怕便宜了别人，这才来领证的。 这对夫妻算是钻了空子，因为她第三胎已经生了，不过源夫人也没追究。 “那第三胎要是男孩呢？”陆九州好奇问了句。 跟他讲八卦的老哥看他一眼，有些奇怪的回答道：“男孩就丢给收容所呗，反正还能再生，再不行直接丢外面，孩子生下来活不了的多了去了，你看收容所里那些男婴，有几个平安长大了？” 听了这话，陆九州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唉，能生女儿就是好啊，不用再自个儿费力讨生活咯。”这老哥还感慨了一声。 陆九州见他年纪不轻了，又问了句：“您有孩子吗？” 这老哥笑了笑：“有啊，我有个女儿。” 陆九州一惊。 那就是说，这老哥有老婆？ 似乎是看出来陆九州在想什么，老哥又道：“我可没有老婆，我女儿是我捡到的，嘿嘿。” 这老哥说起自己女儿就停不下来，在他絮絮叨叨的话里，陆九州了解了他的事。 这老哥和原身父亲一样，是从仇州跟着源夫人来的，他异能力已经达到了四级，超过了一般男人的平均水平，所以他在保护区里混得还不错，经常跟着车队出勤，他的女儿就是在外头捡的。 “我估计啊，生她的是个野人，”老哥说，“可能生下来等不及长出性征，就把她给丢了，野人嘛，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捡到她时她已经长出性征了，可真是命大，这么小的生命在外头自个儿活了一个月，也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我就是运气好，捡到她了。”老哥呵呵一笑。 长出性征？！陆九州瞳孔地震。什么东西？！ 陆九州连忙去翻阅原主记忆。 原主有关两性知识比较贫瘠，对生孩子这一块也很贫瘠。 不过就算贫瘠，他也知道“常识”。 那就是这儿的孩子，不是怀胎满十月生下来的，而是两个月就脱离母体了！ 这样生出来的，并不是那种完整的陆九州想象里的婴儿，只是个发育不完全的胚胎，还需要一个月才能长出性征，这段时间胎儿非常脆弱，只能在特制的保温箱里生存，直至胎儿出生五个月才能离开保温箱。 这也是为什么收容所里死亡率这么高，保温箱有限，而被丢弃的婴儿实在是太多了。 “小伙子，你要是能生女儿，就不愁吃喝了。”老哥末了，还拍拍他的肩膀，心情很好地走了。 徒留世界观被震碎的陆九州魂不守舍地呆立在原地。 …… 这天，陆九州如往常一样，下了班往家里走。 他今天排的是晚班，回家已经是十点。 经过邻居吴玉河家时，却发现这家伙屋里头亮着灯。 吴玉河可是晚上工作的，陆九州心道：他今天没去上班？ 他正摸着兜拿钥匙开门，听见吴玉河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 陆九州心里一惊。 房子隔音不好，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 不会遭贼了吧？但是他们这破地儿真有贼光顾吗？ 陆九州走到吴玉河门口，敲了敲门。 “吴哥？吴哥，你在家吗？” 没有回应，陆九州皱眉，把耳朵贴在门上。 他隐隐听见了人声，秉着呼吸，又听了一下。 他听清楚了，真的是人声，好像是有人在呻吟求救。 陆九州眉头一紧，去拽门，一边大声喊：“吴哥？吴玉河？你怎么了？” 吴玉河没被他喊出来，再隔壁的大哥被喊出来了。 他是个比吴玉河还壮的年轻男人，虎背熊腰的。 “吵啥呢？”男人从屋里探出头。 陆九州对他道：“大哥，你屋里有没有撬锁的？他好像晕屋里了。” 大哥摸了摸脑袋，道：“撬锁的没有。” 陆九州有些失望，但他本也没指望，他用力晃了下门，没想到这门看起来破破的，摇了半天也不见松。 那大哥走了过来，挤开了陆九州。 “不过我是金属系，开个门还是行的。”大哥对着锁捣鼓了一下，估计是控制里头的金属动了，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陆九州一眼就看见吴玉河倒在地上，身上还裹着被子，他急忙冲了进去，身后大哥也跟了进来。 “嘶——”大哥发出一声抽气声。 陆九州也有点傻眼。 吴玉河看着情况不是很好，他身上裹着纱布，纱布上头都是红红的血迹，还有血从纱布缝隙渗出来，吴玉河脸上也是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晕晕沉沉的。 陆九州想把他扶到床上，但他搬不动满身腱子rou的吴玉河，身后的大哥过来搭把手。 “这当少爷的，玩挺大哈？”大哥把吴玉河放床上后说了句。 陆九州看着昏迷的吴玉河，心情复杂。 他身上的伤确实不是正常伤，明显是某种特殊服务留下的。 陆九州摸了摸他的脑袋，烫的很。 他扫了眼屋子，在旁边的桌子上看见了药水纱布等等医疗用品，他过去翻了下，没找到退烧药，只找到了消炎药，而且这药真的非常简陋，包装袋上还是手写的字儿。 也是，这儿的人生病受伤都去找治疗系异能者，药品基本上没用，也不知道吴玉河从哪弄来这些三无药丸的。 陆九州心急如焚，翻了半天也翻不出什么东西，他打算去帮吴玉河找个治疗系异能者来。 “别折腾了，死不了，”大哥打了个哈欠，“你还想去请个治疗啊？我在运输场搬东西伤了腰都不敢去请。” “没什么事我走了啊。”大哥摆摆手，“你也别叫唤了，吵得人睡不了觉。” 大哥离开了。 这时候，吴玉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陆州？” 陆九州听到声音，走到床边。 “怎么是你？”吴玉河气若游丝。 “我听见你从床上摔下去的声音了。”陆九州说。 吴玉河迷瞪着眼，闭上又睁开。 “啊……我是不是发烧了？” “嗯。” “我今天都没去上班……”吴玉河在床上扒拉了两下，实在没力气。 “你帮我发个讯息，”他缓缓说到，“发个信息给……叫卓的人，跟她说，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 听到卓这个字，陆九州心里咯噔一下。 他拿过吴玉河的通讯器，点开。 里头最新的就是那个叫卓的人发来的消息。 卓：？ 卓：不行了？ 卓：那就这样吧，算你两天钱 陆九州没忍住往上翻了翻。 卓：包你一个星期，受得了给你十个紫金，受不了按你一天的钱算 吴：好，什么时候开始？ 卓：今晚 隔了几个小时。 卓：别把环摘了，加钱 吴：多少？ 卓：一天一紫 吴：行 再往后就是刚刚看到的了。 “怎么了？”吴玉河见他没动作，问道。 “她四小时前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然后发了句就这样，算两天钱。”陆九州说，他下意识看了眼吴玉河身上。 他不知道吴玉河一天的钱怎么算，但是看聊天记录，一天保守就能赚一紫金，相当于一万白金。 一万白金，陆九州得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攒下来，巨大的反差让陆九州心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种扭曲的嫉妒。 “咳咳，不行。”吴玉河挣扎起身，他拿过通讯器，自己发消息。 陆九州看着他身上的伤，有点不是滋味。可他又想，这样就能赚钱，挨顿抽又怎么样呢。 保护区里头专门设了这样的红灯区，这里就是男人来钱最快的地方。 不过这种职业到底还是被人瞧不起的，正常被人养大的，但凡搬得动箱子，就不会去干这个，红灯区里多是吴玉河这种无父的孤儿。 吴玉河还在发着消息，陆九州见他清醒了一些，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 陆九州一头倒在床上，盯着空空的天花板。天天吃白水面，他嘴里都淡出屁来。 他回想着上辈子的奢侈生活，悲从中来，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 真是造孽，哪怕重生在个正常年代的普通家庭里呢？也不会连rou都吃不起。 想靠双手致富，却连门路都没有，这样的日子，真是过不去下去了！ 要是有人能包养他就好了，陆九州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陆九州正在和自己的自尊挣扎，突然他感觉到一股异样，陆九州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缠上了什么东西。 那种恶心的、粘腻的触感，却又诡异得熟悉…… 是那个女人！ 陆九州睁开眼，屋里突然漆黑一片，他挣扎看向窗户的地方，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陆九州下意识张嘴想要叫人，那触手一般的东西很快爬上了他的脸，熟门熟路地堵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有两点鎏金色的光亮，是那女人的眼睛。 陆九州心道：不是吧大姐，两月过去了，追到里头来杀我了？ 陆九州惊恐地瞪着她，屋子里太黑了，除了她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玩意儿故技重施，捂住他的口鼻，想要憋死他。 陆九州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死就死吧，这狗日的世界也没什么好待的了。 他人是放弃挣扎了，可身体本能的求生欲却让他手脚抽搐起来，想把缠住他的触手掰开。 很快陆九州开始呼吸苦难，眼前闪过一片片斑斓的光。 失去意识前，陆九州听见叮啷几声好似金属碰撞的响动。 …… 陆九州是被细小地类似于奶猫叫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还是那片贫瘠的天花板。 他没死？ 陆九州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刚刚是在做梦吗？ 触手不见了，他看向四周，确实还是那间简陋的屋子，窗户外头天微微亮。 陆九州耳边那若即若离地叫唤声也愈发清晰，他回过神，发现声音是从他床边一个箱子里传出来的。 什么东西？ 陆九州皱着眉，他下床，小心翼翼走过去。 他打开箱子，看清里头东西后吓了一跳。 里面卧着一个巴掌大的红彤彤的东西，看起来像一坨rou，但是是活的，还在动，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这玩意儿不会就是那个女人生下来的胚胎吧？ 陆九州只敢看着这小东西，不敢拿手碰它。 它完全没个人形，浑身红彤彤的，就好像电影中邪恶实验室里的产物，陆九州都不知道它从哪里发出声音的。 但它一直在叫，声音细弱，也不知道它叫了多久。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这东西声音越来越小。 放着不管，今天就会死吧？陆九州心道。 最终，陆九州于心不忍，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小东西。他在家里翻找了半天，找到他昨天刚刚洗干净收起来的被单，叠了个小包，他隔着一层布，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箱子里抱出来。 它只有陆九州巴掌大，软得像一滩水，身上温度却比他手心的温度还高，陆九州颤巍巍地捧着它，好像捧着块烫手山芋，把它放在床上，陆九州又开始发愁。 它吃什么呢？这么小，嘴都不知道在哪，能吃奶吗？ 陆九州挠了挠头，决定问问杨青，他可是养大了三个女儿的，有经验。 陆九州把通讯器拿出来，给杨青发消息，顺带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 杨青应该没醒。 陆九州把通讯器放下，走到那箱子边，这才发现那小东西身子底下还放了东西。 他把那块布拿起来，发现是件女人穿的无袖背心，上面还有血迹和黏糊的应该是身体组织的东西，看着怪恶心的。 真的是她生下来的？ 陆九州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荒谬怪诞。 那块布的下面还垫了东西，陆九州低头一看，是一堆紫金！ 陆九州连忙蹲下身，把箱子里的紫金都倒出来。 真的是紫金，整整十枚。 是那个女人留下的吗？ 陆九州抿着嘴，蹲坐在地上，看着那堆紫金，脑子里乱糟糟的。 直到通讯器的声响将他惊醒，他拿起通讯器，杨青回了他信息。 杨青：怎么养孩子？怎么，有女人看上你了？ 陆九州握着通讯器，想着应该怎么解释。毕竟这小东西看起来非常脆弱，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陆九州：我捡到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我想把他养大 杨青：你在哪捡的？你还养？你自己都养不活了，你直接送去收容所吧！ 陆九州看了这话，犹豫了两秒，最终决定说实情。 陆九州：杨哥，实话跟你说吧这孩子是我的，他妈就这么把他丢我家门口了，我也没办法 杨青那边隔了几分钟，最后他直接打过来了。 “真是你的？你真想养啊？”杨青问。 陆九州：“是的。” “那我得跟你先说好了，”杨青顿了顿，“我们保护区规定，你要是准备养了，就不能弃养，等它长出性征，如果是个男孩，你也不能弃养。” 陆九州很快回答：“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养。” “行，我来找你吧，带你先去买个保温箱。”杨青挂了通讯。 有了杨青帮忙，陆九州放下心来。他把紫金都收好，又把那箱子和衣服放到厕所里。 最后他来到床边，小心翼翼揭开被单。 小东西躺在里头，红彤彤的，丑丑的，根本看不出哪是脑袋哪是四肢，也不知道它刚刚从哪里发声的。 而且，这么小就长出声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