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44
为他们密谋造反之事就分身乏术,彻夜排查名单、更换守军、秘密调度,已有好几天没到回到内宫了,连她都没怎么见过他的面。“如果你有遗言对他说,我可以转告。”“你不会转告的。既是遗言,转告了也于事无补。”郭照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语句如同寒霜一样落下:“你要知道,既然这件事由我来终结,那么你的死最多算是后宫倾轧,与密谋造反没有一丝关系。你的事迹你的心计,都不会被记录在史册当中,没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的生与死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好似从未活过,更无人记得。这次主持谋反的人是一个名叫魏讽的人,他曾受钟繇举荐。钟繇也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时任丞相一职,更与曹丕私交甚密。然而依据律法连坐之罪,钟繇虽然无辜,却也因为魏讽被罢去官职。若外界得知姜楚才是主导这次谋反萌发的黑手,曹丕身为其名义上的姨丈更难辞其咎。她必须死得悄无声息,以至于无人问津。“我知道你的心思,”见到姜楚终于有了一丝恐惧,紧紧咬着嘴唇,郭照又继续说道:“但我知道的,太子自然也知道。饶是如此,你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不!他还不知道!”“他若不知道,如何能做得了这魏太子?”仔细想想,姜楚不怕密谋造反失败,更不怕此事提前泄露,正是因为她算计好了一切,事成或败,她都能得到好处。若曹氏毁了,她为孙权立下大功,这自不必多说。若此事败露,曹丕刚好可以借机肃清异党,借着不臣之人造反的名义,将反对曹氏的人一网打尽,立威造势,稳抓政局,更为日后的自立做好铺垫。如此,她是为曹丕立下大功。事实也正如她料想的那样,曹丕这几日确实大开杀戒,雷厉风行,果敢狠辣,将一干人等下狱处死,牵连者众,其中真正参与谋反的人不过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对他们父子心存怨怼、虽无造反之举却有谋逆之意的人。姜楚白了脸,但仍是坚持念着:“我要见太子!我要见他!”郭照看了看夏侯尚,示意他结束了。她没有再看姜楚,转身出了门。而姜楚想伸手扯住她的裙裾,却早有两个兵士悄无声息地上前按住了她。……深夜,郭照独自躺在床上,面朝里侧。她在帐外留了一盏灯,模模糊糊的光晕正映在床帐中央,她就盯着那一抹倒影,久久没有入睡。当那抹光变得更加模糊,又被黑暗吞噬了一圈时,终于有一个人躺倒了床上,从后面紧紧拥住她,头沉到她的颈窝中,唤了一声:“卿卿。”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累,沙哑而低沉。但他的呼唤却在瞬间将她惊醒,意识也倏地恢复清明。曹丕猜想她没睡,埋在她的发间,嗅着那迷迭香气,好似梦中呓语道:“你嫁我时,可曾想过今日?你初次见我时,又可曾想过今日?”“我没想过……不曾想过……”他又喃喃念道:“在我记忆里,我还是那个跟在兄长身后,仰头看着他意气风发随父出征的小儿。”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郭照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轻声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身后一片沉默,然后他又贴近了她几分。“我今日惩处了子建。”半晌,他又说道。原来这才是他今日感慨的原因。一缕香魂悄然无声地消散在今日的邺城中,另一面曹植却是高声放歌着闯下了大祸。曹丕昨日一宿没睡,终于彻底定下肃清逆反势力的名单、完成调度,只欠执行。他正想伏在案边休憩,却突然听闻曹植又喝得酩酊大醉。他若醉得不省人事也好,偏偏还高歌肆意到驱车出城,命人开了司马门,直啸而出。司马门,是只有天子才可以走的门。作者有话要说: 魏讽案什么的,足以写一本长篇了_(:зゝ∠)_这里真的经不起考据啦☆、建安夜十五负责看守司马门的卫兵已被立即关押,他们只剩一日的时间与家人叙话,隔天等待他们的即是死亡。曹植也被关了起来,只不过是被关在他的住所之内。曹丕前去看他的时候,他正瘫坐在地上醒酒。即使是这样,他自幼浑然天成的高贵气度使他颓坐着也无烂泥之态,倒似玉山将倾,空气中清淡酸腐的酒味也跟着潇洒起来。室内除了他空无一人,这是曹丕特地吩咐过的。小半个时辰前,南边又传来一封急书,是曹cao命左右亲信写的。因关羽强攻樊城,势不可当,负责据守樊城的曹仁一木难支,必须求得支援以解樊城之围。若非曹cao倚重又可堪大任之人,是不会被委以重任的。曹丕接到急书时,满身疲惫,看清曹cao所选的人是曹植之后,巨大的仓惶与空白无力之感又迅速代替了那种劳累。但他没有耽误,立即起身赶了过来。他已经是魏太子了,用不了许久他就会承袭魏王,继而走向更远的道路。但无论他走得再远,也永远不能放下心中的渴望。对得到曹cao的肯定与信赖的渴望。看到半醺不醒的曹植后,曹丕走到一旁,拿起案上装水的铜壶,又走回到曹植面前,挥手将冷水尽数泼到他的脸上、身上。无数水花承载着他的力度与怒气,使曹植被即刻击醒。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定在曹丕的朝服一角,然后目光慢慢上移,看见他腰间的太子印绶,直至仰起头来,才看到曹丕那张愠怒却隐忍的脸。“兄长……”他低低唤了一声,又重重地向后仰去,使头靠在身后的木榻上,几缕凌乱的发丝也无力地扬起又垂下,无声地表达着他“我愿长醉不复醒”的态度。曹丕又泼了他一脸冷水。“醒了吗?”曹植又如初醒的巨兽般微微动了动。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点水珠,稍稍一动,那水便坠落,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但瞬间之后,他眼中又淌出两行热泪,覆盖了冰冷的痕迹。“兄长……”他又唤了一声,但曹丕没有应,只是用毫无温度的目光看着他。没有温度,即是不冷也不热,犹如他此刻的苍茫,空洞,与虚无。“父亲命你即刻领军前往樊城解曹仁之围。”曹丕将手上的信扔在了曹植怀里,又道:“但依我看,你现在这般样子,也不必去了!何况还闯下那样的弥天大祸!”曹植连看也未看那书信,只木然地说道:“是,我不必去,也不想去。”曹丕转身即走。他刚才掷下的话多半是用来撒气,他愈是看到曹植颓废的样子,就愈是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