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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色眼睛的先生

    黑尾铁朗坐在B俱乐部的接待室里,黑金配色的俱乐部标志挂在墙上。

    他休息日没打发胶的头发翘起,和学生时代别无二致,室内有些热,或者只是他觉得热,衬衫的袖口挽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Kuroo先生平时有运动习惯吗?”接待人员随口问。

    “偶尔约朋友打球。”黑尾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此时的他握着笔,正仔细填写一份“意愿表单”,在开头第一项“我知晓甲方(B俱乐部)的性质,我自愿购买和使用甲方(B俱乐部)的产品与服务,并知晓接受业务范围内可能造成的影响与轻微伤害”签下名字,而后在第二条“不可以接受的道具和服务内容”的几十项勾选项旁转起了笔。

    “我需要一些时间思考。”他递给接待人员游刃有余的语气和一个微笑。

    不只见过多少客户的接待人员看出他着力隐藏的青涩,程式化地笑笑,说,“Kuroo先生您不用急,填完表格或者有什么问题您按旁边的铃,我随时过来。”

    多么贴心,知道大多数客人不愿意透露真名,除去确保安全和业务内容的合同签名外,所有的称呼和文件都是以假名或者自己给定的昵称进行的。

    也不会问高大帅气、一看就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的黑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俱乐部里,通过购买的形式来获得一些服务,而不是自己去找一个固定的伴侣。

    黑尾在心里叹了几声,谁叫这爱好太过小众,交往的几任女朋友在他偶然提到时都表达了某种抗拒,于是那些关系也就不了了之了。

    黑尾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特殊爱好,或者说需求。也许是和中学的男孩们一起神神秘秘地“看电影”,看到大多数场景时他淡定自若,被男孩们嘲笑“还没长大的小孩”,用熟稔的轻佻语气回击“急躁”。男孩们想起黑尾打开鞋柜总能调出来的带着香味的纸片、便呐呐地闭了嘴。但黑尾知道自己就是没有感觉,对片子里作为重点的女主角的细嫩身体、舒畅表情和甜腻叫声都只觉得无趣。

    但有一些特例。现在想想只是一部捆绑技术糟糕、擦边小众群体的作品。女主角四肢被铐在软椅子上、眼罩被泪水濡湿,在鞭风中绷紧肌rou,在不知轻重的鞭子落下时发出夹杂着舒爽的惊呼。黑尾在喘息声中发现自己硬了。

    男孩们嘲笑他的爱好有些粗暴,不知道他交往的那些总是纤细漂亮的对象能不能接受这些。从中学时期一直到念完大学,黑尾交往过几个和他表白的女孩,时间都不长,女孩们对他的评价总是“甜言蜜语、心不在焉”。黑尾也确实没法反驳。

    那他需要什么样的对象呢?纤细的、漂亮的,但同时又能给他控制感和恰如其分的疼痛的。

    黑尾停下转着的笔,笑了笑。

    哪有这样的人呢。

    黑尾并不是一个常犹豫的人,既然已经经由推荐找到了这家市内口碑最好的俱乐部,决定了到这里约调,就不会在填表这样的事项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他秉持着一个“直男”的坚持,在入体项目上都勾选了“不接受”,而后在表头的“Sub(并不完全确定)”旁打了勾。即使这样,大多数的带一些危险性的项目他都选了接受,因为这家俱乐部的水平是公认的很高,而他下定决心且付费来到这里,就是希望能获得更为完全的体验的。

    这间俱乐部开业时间不长,但因为工作人员素养高,不涉及不合法的交易,设施也完善且干净,在圈内的口碑一直很好。不单是来这里买全套服务的,来租用场地的固定伴侣也不少。

    创始人兼老板会在线上放出一些近乎是炫技性质的照片和视频,他从不露脸、从不出声,入镜部分往往只有一只手。完美的鞭痕和绳结,用低温蜡在身上绘制的绮丽图画,以及那双漂亮的手,都让无数Sub趋之若鹜,无数次来这间俱乐部只为了见老板一面,无形中增长了许多生意。

    接待人员收过表格,仔细浏览了一下,就几项重要内容和黑尾再次确认,而后明确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您之前有相关经验吗?”

    黑尾很坦然,“没有。”

    “您确定以Sub的身份约调吗?”

    “是的。”

    “您有指定的Dom吗?”

    “没有。我希望不是太过强壮的。”

    “好的。女性Dom相对较少,目前没有还在接新人的,男性Dom您可以接受吗?”

    “可以。”

    “好的,表上的内容没有问题,关于刚刚我们明确的内容,需要您再次签字并盖章确认。”

    黑尾拿过接待人员做的简短记录,确认无误。盖完章递回的那一刻,他才有了一些真正置身此地的实感。

    “Kuroo先生,我们稍后会给您有档期的Dom的信息,您可以指定几位,我们尝试发邀请,接下来几周可能要麻烦您来俱乐部见面确认是否适合。”接待人员一直职业化地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今天正好有一场公开调教,您想去看一下吗?”

    “好的,麻烦你了。”黑尾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搭在小臂上,跟着接待人员走向俱乐部的公开演出区域。

    这并不是一场高规格的公开调教,在休息日的下午也没有太多的观众。场上此时正到绳艺环节,Sub紧张却信任地舒展着身体,在架子边虚靠着,任由Dom用红色的束缚绳层叠缠绕,在粗糙的绳子穿过敏感带时低低喘气。

    场边只是零零散散地站了一些人。有单个看不出属性的,也有明显是一对Dom和Sub的——Dom大多坐在扶手椅上,Sub跪坐在旁边的空地上,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而Dom好像Sub不存在一样,看舞台上的进程,间或和旁边的Dom说话,顺手用手挠挠腿边Sub的下巴。

    就像挠狗,黑尾心想。

    他注意到场边的暗处,靠近走廊的位置站了一个人,个子不高,姿态放松,戴着黑色的口罩,穿着宽大的卫衣,柔顺的半长黑发末端是漂染过的金黄。看起来就像个学生,因为身形纤细甚至有些像高中生,和场地里大多装扮齐整的成年人很不一样。

    他在这里做什么,也是工作人员的一员吗。

    还是说是打工的学生,在这样的成年场合打工是合法的吗。

    眼睛是琥珀色的,很罕见,在这之前黑尾只见过一位琥珀色眼睛的主人。

    真是漂亮的眼睛。

    不知道头发的手感怎么样。

    也许是黑尾看太久了,琥珀色眼睛的主人注意到这里,在黑尾身上停留两秒,视线瞟向旁边的接待人员。黑尾还有些怔忡,没注意到接待人员不明显的躬身,和示意手上装新会员材料专用文件夹的动作。琥珀色眼睛的主人微微点头,从旁边的通道出去了。

    步伐好轻盈,像猫。黑尾这才注意到自己轰然响起的心跳。

    上次他心跳这么快,还是他所在高中的排球队打进了东京地区的八强,而后止步于此——他并不是什么排球强校的成员,也不是主力,队里的队友关系都还可以,但也没太亲近的。于是很自然地在三年级上半的联赛结束后退出了排球队,进入为偏差值努力的普通文化课生活。

    也许他小学时期有过一起打排球的邻居,但后来忘记了是他搬家还是那位邻居搬家,童年的友谊很常规地失散了。那个孩子好像叫Ken之类的名字,并不是一个太擅长运动的小学生,大概在没有黑尾拖着打球后,也不会打球了吧。

    也许是因为和今天遇到的这个人有着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黑尾很突然地想起了这段往事,他以为自己早就遗忘地一干二净了。

    “Kuroo先生,您想到舞台附近看吗?”旁边的接待人员看出了黑尾的走神,但很有职业素养地略过了这件事情,“目前有空余位置的Dom名单已经整理好了,您稍后可以回到接待室过目一下。”

    黑尾看了一眼,舞台上正进展到软鞭内容,Dom的水平不算太高,在Sub身上留下的鞭痕深浅不一。

    “不用了。”黑尾没解释是哪件事不用了,亦或是都不再需要,“刚刚那位……先生是Dom吗?”

    接待人员理解了一会儿,试探性地用手掌指了指刚刚琥珀色眼睛站过的位置,“您是说刚刚这个位置的那位先生吗?”

    “是的,琥珀色眼睛的。”

    接待人员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有平复下来的黑尾没注意到,“是的。”

    “他现在有空余吗?”

    “稍等,我需要去确认一下。”两人走了一段,沉默也持续了一段,接待人员留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留黑尾一个人在接待室内。

    “那位先生想指定您来做Dom。”快速说明了一段后,接待人员给出了这样的结语。

    琥珀色眼睛的主人,或者说孤爪研磨,坐在一个宽大的电竞椅上,看手上黑尾刚填完的资料,和黑尾一早实名签署的合同。他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可以说很漂亮的脸,大概是发照片上网,会被女孩子们夸“很可爱”的那类。但神色却是属于一个总是运筹帷幄的人的,带着一种平淡的笃定,和对于小事的不经心。

    “Kuroo,黑尾……铁朗。”他的声音很沉稳。

    这是整间俱乐部一层最深处的房间,也是最神秘的老板办公室。大概没谁会想到这间房间内部的布置是一个标准的富裕游戏宅样式。最新款的宽大带鱼屏,全套的吸音墙体,环绕式的音响,某牌最新款的电竞椅——作为合作送给研磨的。

    接待人员低垂着眼睛,等老板,圈内人称的“K”给出一句明确的拒绝。

    “可以,我接下来两小时、明天下午,下周六下午有时间,让他准备好,在我一直用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