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疫情反扑了，我们这单元有了病例，这下又被封在小空间里。临近期末考，我的情绪反复无常，我会对ch莫名其妙发脾气，他大多数时间都不和我计较，有时候会和我吵一架，但我会哭，然后他又会和我道歉。这样反反复复，我其实很享受这样情绪被照顾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自信认为ch愿意包容我，我们甚至都不能算关系好的朋友因为我们总是争吵。

    封锁期间的物资问题都是ch在cao心，我只是一个吃白饭的米虫，无条件接受。有时候我学到很晚，我会发疯了念出声，戴着耳机我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大，ch会气冲冲地下楼让我安静一会别发癫。

    但实际上ch当时也有学业上的问题，因为他离开实验室太久了，他的导师跟他说如果他一周内不会学校他就要延毕。那个情况下他当然回不去，我们一起咒骂政治，咒骂这场流行病。我和他为了中午的菜难吃吵架，然后我发神经一样朝他大吼不要理我，又哭着跟他道歉。我觉得我的双相又反扑了，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可能是我的学业我的紧张的家庭关系也可能只是我对我现在状态的迷茫。ch也很难受，因为他有他的工作计划，如果延毕这个计划要推翻重来。他拿到了辉瑞的offer但是如果他的研究生要明年才毕业他就会失去这个机会。

    又一次争吵之后我说：那我回学校吧。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Ch把我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倒出来，说：政策这么严，你现在能回学校吗？

    我推开他说：因为我待得太久了所以你回不去。

    Ch说：你能不能安生一点，你这几天都像个疯子。

    我真的是个疯子，我知道我反复无常，我也许应该重新去看医生，我应该吃药，但是我却什么都没做，反而在这里向一个无关的人发泄我的情绪。

    于是我坐在地上哭，ch没有办法只能抱着我。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们贴得如此近，我们好像只有彼此一样，在那样封锁的环境里，在那些我感到很迷茫很绝望的时候。我去寻找他的唇，想得到一些安慰，我们疯狂接吻，直到事态有些不可收拾。

    Ch停下来说：我觉得你不想再继续了，其实我们早就走不了回头路了。但是你根本不愿意冒险，你不想哪怕为了我或者只是为了你自己冒一点风险。

    我们沉默，我抱着他不说话，我不知道这个夏天要如何结束，在封闭的情况下，在我对未来完全没有任何看法的情况下，我没办法说我要冒险。

    他望着我，说：我们总是争吵，我知道你其实很多时间都很讨厌我，你一定会觉得为什么朋友要争吵。我也承认争吵很消耗感情，这是我们刚认识就达成的共识。可是我要用什么方式和你交流呢？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一切就脱轨了，从我第一次和他争执并且互相拉黑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脱轨了。又或者我们其实从未走上过正确的道路，我们的所有相处都是错误的，包括我们认识，我们保持联系，我们纠缠不清，这些都是错误的。

    我说了一万次对不起，但是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而道歉。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望着他说，我一向喜欢回避对话另一方的眼神，我只记得我问他：我也想冒险的，但是我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你告诉我我怎么冒险呢？

    Ch把我揽到怀里，说：只要你想，你其实根本不会在意你的准备是否充分。只要你想，我有能力帮你完成所有准备。

    这个夏天应该是没办法快速结束了，毕竟在那一刻它刚刚开始，我甚至也希望它永远不要结束。ch是一个很优秀的情绪承受者，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我的，那段时间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最平和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吵过架。封锁在暑假来临的时候结束，他带我去看医生，每天睡之前检查我又没有偷偷吃过量的褪黑素，然后抱着我给我讲一些有的没的。

    我们继续去探店，手牵着手逛胡同，我们接吻，互相说一些俏皮话，一起看了很多电影和综艺，一起做失败的烘焙，然后猜拳把失败品吃完。我们一起看超级英雄电影，然后一起吐槽，有时候他会直接掰过我的脸和我接吻，然后我们zuoai，我感受他把我撑开然后填满，我们在高潮之后拥抱，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哭，ch会手忙脚乱检查是不是我伤到了，后来发现我只是想哭。

    Ch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他技术变差了，为什么我会哭。我说：我也不知道，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性爱的插入行为是一种侵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我被撕开了，被不属于我的器官侵略，被不属于我的情绪填满。我太想赢了，我对于这种被侵略是悲伤的，尤其是ch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侵略方的存在，我们的争吵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在反复试探我的心理防御边界，让我感到害怕我才会反击和他吵起来。ch是骄傲的，他永远都会用他自己的方式，他强势地拽着我去冒险，鞭策我包容我。如此反复，我也会疑惑，我喜欢他吗？我爱他吗？我只知道我是很自私的，我爱自己。我甚至也没有问过他，他喜欢我吗？他爱我吗？他和我接吻的时候是在想挑战我，还是只想着他那一刻很爱我。

    我们除了在床上在我非常极限的时候我会说我爱他，平时我们从来不会互相说“我爱你”。ch甚至有时候会说在床上我得听他的，其他的他都让我赢。但是我们的爱真的是一场比赛吗？我确实很喜欢争个输赢，但是我不知道这段关系是否也应该这样。不过我们从开始就一直在较劲，也许这是我们唯一的相处方式了，我们连短暂的“相爱”都是畸形的相处方式。我其实已经在服软了，从我问他“怎么冒险”开始，因为我不想让这个夏天那么心碎，ch一定看出来了，他一直就很聪明，他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相爱是虚无的，浪漫来自于不确定，有时候我真的确信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我心中有一万个问题，但是我从来不问他，我自己揣测，然后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我喜欢的浪漫不确定。ch好像也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他也很配合地不主动说，除非我真的会问他。

    有一次高潮之后我抱着ch说：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我会爱一个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缥缈了。

    Ch说：如果这是你的恋爱，你恋爱的状态就是这样子吗？

    我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恋爱是什么样子，没有人告诉我。但我觉得每次应该不一样吧。

    Ch说：你不要像笛卡尔那些人一样，“我觉得”，一副要给人讲个故事讲道理的样子。那你觉得你这次是什么样子？

    我说：我希望这次是不一样的。

    他笑着吻我，说：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不允许把我和别人比，这次当然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