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情长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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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ejie——” 她这一声喊,让程珩一愣了瞬,顺着她的视线抬起眼。 岑眠也愣了,没想到囡囡会回过头来找她。 她躲在一位大哥的后头,正肆无忌惮看热闹,结果正正好对上了程珩一望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 岑眠觉得分外尴尬。 程珩一静静看她,发现她比三个月前要胖了些,脸颊白白嫩嫩,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是被晚霞晕染过的云朵。 他暗自松一口气,看来上次的事情,并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囡囡挣开爸爸的手,一蹦一跳跑来,扯了扯岑眠的衣角。 岑眠眼睫轻颤,躲开了程珩一的视线,低下头。 “jiejie,我能不能把小希望送给程医生呀?”囡囡奶声奶气地问。 囡囡不是舍不得这盆多rou,程医生找她要什么,她都是舍得给的。 只是她觉得小希望是jiejie送她的,她送给程医生,需要征求jiejie的同意。 囡囡不知道他们两个认识,且关系大概算得上是匪浅,怕岑眠不同意,她手舞足蹈解释说:“程医生很厉害的,他给很多眼睛看不见的人带来了希望,他也要有自己的小希望才好。” 岑眠凝着囡囡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无言。 半晌,她轻轻地说:“这盆多rou已经送给你了,囡囡可以自己决定。” 囡囡咯咯地笑了笑,“好耶。”然后又一蹦一跳跑走,她踮起脚,捧着那盆多rou递给程珩一。 “程医生,它的名字叫小希望,你要好好照顾它哦。” 程珩一接过囡囡递来的小希望。 “我会的。”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在嘈杂喧嚷的人群里并不明显,却还是传进了岑眠的耳畔。 岑眠垂下眼,让自己不要在意,不要想多。 囡囡跟着爸爸离开以后,轮到他们这一队进行初诊,很快就排到了老婆婆。 岑眠搀扶着老婆婆坐下,就静静站在一边,全程低头看地,一眼都不往其他地方瞥。 可就算如此,程珩一低缓徐徐的声音依然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耳朵眼里。 程珩一事无巨细地询问老婆婆眼花症状开始的时间,基础病史。 老婆婆年纪大了,讲话没有重点,东扯一点西扯一点,甚至连岑眠好心陪她看病的事情也说了。 程珩一听得耐心。 终于初诊结束,程珩一打印出检查单,放进老婆婆的手里。 岑眠扶老婆婆重新站起来,准备带她去做检查。 “等一下。”程珩一忽然出声叫住他们。 岑眠的步子微顿,终于抬起头看他。 程珩一起身,离开了位置,又很快回来,后面跟了一位护士。 他语气温柔对岑眠说:“你的腿刚好,不能久站,我同事会帮忙带婆婆去做检查,你赶紧去骨科复诊吧。” 岑眠:“……”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他就知道她是来复诊的了。 她反感极了,反感他这种不经意的关心。 岑眠瞪他一眼,呛道:“你能不能别管我,烦不烦?” 去他妈的白。 中央空调。 小火柴。 第16章 白夜 岑眠的声音不轻不重, 周围听见她这句话的人却都愣了几秒。 被程珩一请来帮忙的护士震惊,从没见过谁这样跟程医生说话的,看起来像是不知好歹。 她比刚才更认真地打量起岑眠来。 以岑眠的长相, 放到人群里, 分外显眼,他们医院里没有几个医生护士, 能比她长得还漂亮。 是了。 也就只有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才敢肆无忌惮,在大庭广众下,给一个男人甩脸子。 护士心想。 她余光瞥向程珩一。 程珩一脸上的表情平静, 并没有因为岑眠不识好歹的言语而恼。 他的目光如古井无波, 深不见底,只静静看着岑眠。 岑眠并不擅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喜怒,也懒得藏, 就那么直勾勾地瞪他。 程珩一的眼神淡然, 她的这一点脾气, 像是一颗小石子儿,落进水里,激不起一丝波澜。 一旁的老婆婆最先出声:“哎呀, 姑娘,你也是来看病的?那赶紧去吧, 别耽误了。” “……”程珩一垂下眼眸,先收回了视线。 岑眠那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令他败下阵来, 不敢再看。 他对护士说:“麻烦你了。” 护士观察他们之间的气氛, 一时入迷,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赶紧摆摆手:“应该的。” “……”岑眠看着程珩一转头跟护士讲话,彬彬有礼,半点没受到她的锋芒影响。 她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团闷不吭声的棉花。 岑眠心中火气更甚,在这一场较量里,很明显又是她输了。 因为她没看开,不够洒脱,所以才会孩子气地朝他闹脾气。 脾气发完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指望程珩一轻声细语来哄她,问她怎么了吗? 他该哄他真正喜欢的人去。 岑眠气完程珩一,又开始气自己,她抿唇,转身离开。 岑眠带着一肚子委屈和生气回到了门诊大厅,大厅里依然人山人海。 人群里突然格外吵闹起来。 一个男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为什么不给俺娘看病!俺已经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了!” 他的声音一出,门诊大厅其他的声音,像是有默契似的,瞬间停止。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声音出处,每一双眼睛里都是好奇。 岑眠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位置,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躺倒在了铺着洁白瓷砖的地上,怀里抱着一把破旧二胡。 刚才那一声大喊,似乎消耗了他过多的能量,此时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不是义诊吗?义诊怎么不给看病。” 长桌对面的医生无奈,站起来,望着他:“刘先生,不是我不给看,是您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啊……” 闻言,男人一个鲤鱼打挺,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指着医生鼻子,“胡说!” “俺娘活得好好的,她只是太累了走不动,在家里躺着。” “你算什么医生,没有医德,凭啥子咒俺娘死!” 医生没见过这样胡搅蛮缠的,被他骂得也有些来了脾气,尤其还有那么多其他患者看着,怕惹人误会,忙解释道:“你母亲来医院时,就已经是癌症晚期了,走的时候还是肿瘤科的医生护士捐款凑的丧葬费。” 男人怔怔地说:“晚期……俺娘平时就只是常常喊腰疼,怎么就是晚期了呢……” 旁边看热闹的老大爷忍不住插嘴:“哎哟,这年纪大了,身体上的任何小毛病都不能忽视。你这个当儿子的,拖到那么晚才带母亲来看病,现在人没了,只知道跟大夫来闹,太不像话了。” 男人的眼神迷茫,像极了无助的困兽,嘴唇嗫嚅了两下:“俺、俺也不知道啊,村里人谁身上没有多多少少的毛病,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忍忍。 要么好了,要么死了。 “……”岑眠望着地上的男人,背影瘦削,还穿着冬天时见他穿的那件蓝色薄衫,军绿色裤子。 她又想起了男人那时塞给了她一颗梨子。 梨子芯有很浓的涩意,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 岑眠以前不懂,什么叫众生相。 或者她以为自己懂。 她走遍了世界,看到的是遍地浮华与安乐,受到最大的挫折,不过是两次告白被人拒绝。 而在这一间不大不小的医院里,她仅仅来了几次,目之所及,却处处是无奈与苦楚。 岑眠敛眸,收回目光,不忍再去看,匆匆逃离了门诊大厅。 她不知道能做什么,选择了逃避。 世上有多少甜,便有多少苦。 她把甜吃了,那苦自然也得有人来吃。 电梯上到七楼,特需门诊部,喧嚷吵闹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窗明几净。 在特需门诊等待候诊的患者家属,安安静静地坐在柔软靠椅里等待,没有大声喧哗和不耐烦地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