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吻
雨下得越来越大,在天色稍暗的时候,时瑾然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去哪里?”时瑾安刚收拾好行李洗过澡,只穿了条浴袍就走出来,湿润的发丝贴在脸颊边,勾勒出一个雕刻般的轮廓。 可能是因为回到家放松了下来,他眼神多了几分散漫,仿佛不经意般地问道。 他不是那种肌rou很发达的类型,外表看上去甚至有些清瘦,但脱了衣服还是能看出来刻意锻炼过的薄肌。 时瑾然没有躲闪目光,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才说:“陪陆绪淮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早点回来。”时瑾安敛下眼中的晦涩,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开车。”时瑾然说着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转身便出了门。 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时瑾安整个人一瞬间卸了力,坐到沙发上,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以为躲得远远的,就可以不用再直面自己肮脏的心思,逃开不负责任的父母。 可是他还是回来了,只因为听到她在电话里说要结婚。 哪怕真的一辈子都不见面又能改变什么呢?他还是那个觊觎自己亲meimei的烂人。 因为下着大雨,时瑾然开车放慢了速度,等到那家饭店包间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样子吃得差不多了,正把空的啤酒瓶放在桌子中间玩游戏。 陆绪淮显然是故意告诉她错误的时间,也没和他的同学提起自己。 时瑾然走进去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亦或许是注意到了也装作没看见。陆绪淮刚刚抽到大冒险,内容是和右手边的第一个异性接吻。 他看样子原本是想罚酒,连酒杯都已经端了起来,抬头却恰巧和站在门边的时瑾然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是因为微醺还是别的什么,他红了耳尖,似是暗中咬了咬牙,仰头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陆绪淮生得好看,家里又是众所周知的豪门,自然到了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一群人落座的时候明显也是动了心思,才让他们级的校花苏简辰成了他右手边的第一个异性。 明明已经二十四岁了,陆绪淮不管是脸还是性格都还像个大学生一样。好像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长大,她还记得十几年前他是怎样追在自己身后嗲着声叫jiejie的。 时瑾然找了个空位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抿了一口,有些好笑地看着男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故作强势地扣住旁边女孩的下巴,喉结上下动了动,停顿了一秒后落下一吻。他固执地不去看时瑾然在的方向,低垂着眸子目光落在苏简辰闭眼轻颤的睫羽上。 陆绪淮继承了他母亲的眼睛,眼尾向下,卧蚕总沾着一抹薄红,仿佛是天生的多情种。时瑾然见过那双眼睛的许多样子,最后一次与她对视时,里面盛着的是不可置信、震惊和幻灭。上一秒钟还兴冲冲走进家门的男人,额头上还有刚运动完留下的薄汗,却在下一秒被告知了自己三个月后的婚礼。 她和陆绪淮的婚约定的太突然,不光是陆绪淮和他们身边的人接受不了,连她自己偶尔也会感觉到恍惚。 几秒钟后一吻结束,他退开了些,时瑾然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这时候所有人才顺着陆绪淮的目光注意到她的存在。 “时学姐。”有几个人认出了她,带着讶异打招呼。 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所有人说:“下周我和陆绪淮办订婚宴,欢迎各位。” 说完不顾满室的寂静,她转身就走出了包间。 也不是非要宣誓主权或是闹得有多难看,她和陆绪淮结婚关系到城郊的项目能否顺利给到时家,知道的人越多变数就越小。 时瑾然走出来才想起祝伯母特意叮嘱要她和陆绪淮一起回去,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车停得有些远,看时间他们也快结束了,就打算在原地等等。 撑着伞在雨中站了一小会,可能是因为温度太低,时瑾然感觉小腹一阵坠痛,忍不住蹲了下来。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是月经提前了。 夜色浓郁,蹲在大雨里几乎无人的马路上,飞溅起的雨水彻底打湿了鞋袜。时瑾然低头瞥了一眼那双红底黑面的高跟鞋,星星点点的泥水溅在漆面上,怕是已经没法再穿了。 真是像极了苦情剧里受了委屈的女主角,她在心里自嘲般地想着。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瘦而直的腿,包裹在合身的烟灰色牛仔裤里,脚上是一双帆布鞋,早就湿透了,步伐有些不稳地踩在积水里,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时瑾然略微抬起些伞,向上看去。 男人白金色的头发被雨淋湿了,发丝散落在额间,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藏在伞面的阴影里,却依然能瞬间吸引人的目光。 一边的耳朵上十字架形状的耳饰随着步伐晃动,握着伞柄的食指上戴了枚银戒指,反射着路灯暖黄色的光。 时瑾然恍惚了一下,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心跳无限放大,而雨声被隔绝在外,仿佛一瞬间进入了另外一个维度。她眼眶酸的要命,日夜煎熬的想念几乎要冲出来,从嘴边脱口而出去唤他的名字。 男人就这样走到她面前,只停顿了一秒,就把手里的伞扔到一边蹲在了她面前。没有任何犹豫,他凝视着时瑾然的双眼,然后吻了上来。 浓郁的酒气混合了一点点薄荷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他有些莽撞,高挺的鼻梁总磕到她的鼻尖,但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像是要把她的全部都吞解入腹。 骨节分明的手掌却轻轻扶着她的脸抬起来,大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温柔地仿佛面前是钟爱一生的情人。 时瑾然没有阖上眼,只垂着眼睑,看着因为距离太近而有限的视线里男人认真专注的眉眼,和睫毛投在眼底的那一片阴影。他的呼吸乱得厉害,喷洒在脸上温热的吐息也带着些酒气。 其实在他接近的那一瞬间她就认出来了,他不是桑聿璟,眼下没有那颗痣。 就在她快要窒息,开始考虑要不要一巴掌把他扇开的时候,男人突然松开她,像是意识清醒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摆了摆手含糊地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然后不知道是缺氧还是醉得厉害,他直接一头倒在了积水里。 …… 时瑾然抬手抹了一下嘴唇,指尖留下抹血迹,是他刚刚吻得太用力咬破了皮。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改掉属狗的习惯,周生年。”她站起身来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