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科举

    晨钟方才敲过第一次，郭儒衡还在我身边睡着，我便要起来沐浴更衣。

    今日科举放榜，所有及第的学子都要上殿觐见。科举之事我全权交给礼部去办，我只消在大殿上拿着名册与成绩认一番人，拣些优秀的苗子入翰林。其他的便叫吏部塞去做一些八九品的小官磨磨本事，有能力的自会出挑。

    绣着金凤的朝服相当沉重，三个宫人围着伺候我穿戴，又坐下来束发，簪钗环，佩器。那组佩挂在我身前叮当作响，只能慢悠悠地走动。

    这方动静挺大，把郭儒衡吵醒了。他眼神朦胧地坐起来，寝衣凌乱，露出满是香艳痕迹的胸口。

    待他回过神来，发现屋里有许多人，虽无人敢往他身上瞟，但他也慌乱羞涩地把锦被提到胸前来，裹住身体，眼神往我这边看，嗓子还是哑着的，道：“陛下今日可是有大朝会？”

    “不是大朝会。”我站起身来让他们给我穿外袍，“今日科举放榜，朕得去见见这些举子们。”

    郭儒衡很疲惫，但还是笑道：“那臣就先贺喜陛下尽揽天下英才了。”

    我笑道：“若兰君真心想要恭喜，不如今夜再为朕献曲一首。”

    郭儒衡偏过头去，小声道：“臣只会唱些不入流的民间曲调，陛下自然是不爱听的。”

    “你怎得知道朕不爱听。”我又举起手让他们为我整理腰带，“前些年，朕可是洛水楼的常客。”

    郭儒衡红了脸，又把锦被扯高了一些，娇嗔道：“陛下莫要再戏弄臣了。”

    我哈哈大笑，拖着沉重的朝服，佩环叮当响，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去吻他唇。

    宫人将窗边的绣帘升起来，天已大亮，殿内甚是亮堂。熏香盖住了昨夜荒唐的气味，我头饰上累赘的金链子“哗啦啦”地响。

    一吻毕，我松开他。他仍没学会在呼吸中换气，轻喘着，潮红着脸，眼神迷离地软在我怀里。

    我揉了揉他发顶，道：“昨夜你累着了，若还倦，便再睡一会，别送了。朕先走了。”

    “嗯。”他黏糊糊地哼一声，“陛下慢走。”

    这是我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放榜，仪仗是做得十足十。殿内立着六根飞凤金柱，角落里礼部养着的几个乐官或站或坐，敲着编钟，打鼓吹笙。太和殿上居然跪了那么多人，礼部、吏部的几个掌事的在最前面，后面是一排一排的举子，都快要到殿外去了。

    繁文缛节的仪式走了一遍，接下来就是新科进士们挨个上前来让我认脸。

    状元是一女子，名叫辛涟，二十六岁，炎州布衣出身。我先前便读了她的策论，点子新奇，落笔于微末之处，是个心有民生、可堪大用的人才。且她家世清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世家勾连，我自然是无比喜爱，便立即辟入翰林院。

    我正想着方才状元娘子所书策论是否可行。礼部的小官拿着卷轴念着：“榜眼崔微，羽都人士……”

    我回过神来时，只看到那年轻男子穿一身靛青色的素衣，已是拜在我身前。

    我起了些莫名其妙的兴趣，打断了那礼官的话，问道：“多大年纪了？”

    “回陛下，臣年十九。”这榜眼仍拜在地上，倒是不怯。

    我玩味地笑道：“姓崔？抬起头来，朕看看。”

    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

    真是漂亮。

    那是一双本该潋滟不可方物的桃花眼，却又似蓄了一窟冰。嘴唇生得薄，唇角天生就是向下的。这本是清苦的唇相，可在他脸上却成清贵疏离的样子，该是与那艳得过分的一双眼调和得浑然天成，多一分就要艳俗放荡，少一分则太过于戚戚悲苦了。

    我心道：这脸蛋，当真是赏心悦目啊。

    我默默地欣赏了良久，方道：“你家中是何人做主？”

    他语气不卑不亢：“回陛下，草民之父乃是工部侍郎崔蹇。”

    哦，崔家旁支。

    “那你母亲呢？”

    “母亲王氏，主持家中事务，未曾入仕。”

    “那倒很是传统啊。”我手上转着珠子，“可有婚配？”

    他低下头来，恭敬道：“回陛下，未曾。”

    “嗯。”我很满意，笑着说，“那就先入翰林院吧。”

    他拜在地上，道：“谢陛下恩典。”

    之后的事情便乏善可陈。我一直在太和殿里端坐到晌午。结束时，我站起来的时候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腰部的骨骼响了一下，心想昨夜做得太过，下次大朝会前一夜定不能与郭儒衡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