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夜奔
? 何初雪万万没想到罗凌灵说带她去逃离世界的地方竟然是一家室内溜冰场。 走到楼下，她便隐隐听到节奏感极为强烈的英文歌，带着好奇和莫名的不安一路被罗凌灵牵上了楼，跟着同她们年纪相仿但穿着更加张扬亦或是更加“非主流”的男男女女走入室内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溜冰场场地算不上大，人却异样得多，五光十色的光像热带鱼身上的斑，滑溜溜地在男男女女身上流淌，配合上比室外嘈杂百倍的音乐，何初雪觉得自己来到的不像是溜冰场而更像是夜店。 “你说逃离世界的地方就是这里啊？”站在灰暗破旧的换鞋区，何初雪的脸上有些掩盖不住的失望，踌躇着不愿换旱冰鞋，“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是你硬要把我想得很乖的，我以前本来就是坏女孩，当然知道这些地方咯。”罗凌灵扬起脸，语气斩钉截铁，黑色眼线分外出挑，看着说服力十足。 “我说你乖是……算了，以后这些地方还是少来。”何初雪被烟呛得大脑混乱，转头瞥见纹着花臂嘴角叼着劣质烟的精神小伙，不免压低声音叮嘱道。 “好啦，我们只是来滑冰的，不要想太多嘛公主殿下。” 这点功夫罗凌灵便麻溜换好了双排旱冰鞋，站起身来比何初雪高上不少，她是凑到人面前说的，音量却一点也没放小，这声毫不掩饰的“公主殿下”弄得旁边人纷纷侧目。 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灼烈的目光，何初雪脸庞也莫名跟得燥热。她绞着手，略微抬头看向亮起小星星、满眼期待的某人，还是下不了决心。 “我不会滑冰。” “我教你啊！”罗凌灵听见后笑得更开心了，她还怕何初雪会滑冰，这样会少很多乐趣，“喏，一次性足套，免得染上脚气。” 这人，哪里是带她逃离世界，明明是拿她寻开心。何初雪拗不过她，只能愤愤地接过足套，认命一般坐下穿旱冰鞋。 算了，就当陪她玩吧，毕竟今天她也陪自己吃了顿饭。 鞋穿上了，可何初雪却不敢站起来，周围没有扶手，地板太滑、鞋面下两个轮子给她的感觉太过陌生，总给她一种站起来就会摔个大比兜的错觉。 “你起来啊，我牵着你进去。”罗凌灵就站在离她半米的前方，笑得一脸纯良，可偏偏又使坏不来扶她。何初雪莫名的好胜心被点燃，不愿低声求她，尝试着自己慢慢站起身。 手撑着木凳子，双腿颤颤巍巍立起，何初雪全身也跟着抖个不停，双手很是滑稽地努力举平来保持平衡。虽然看着呆得像只企鹅，但这也算不需要任何帮扶成功站起身。当她正想抬起头对某个人炫耀时，脚下轮子却猛然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控制不住地朝地板跌去。 “啊啊啊——” 叫声脱口而出，可还没等她惨叫完便被某人稳稳抱住，一瞬间惊出的冷汗瞬间没了用武之地，她被这个带着香味温暖的怀抱包裹，过快的心跳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罗凌灵慢慢松开怀抱，小心帮她站稳，何初雪却害怕得紧紧攥住罗凌灵的手不放，担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来个平面摔。 “哎，明明不会滑，干嘛不让我刚刚扶你站起来啊？”幸许是总算在何初雪面前找回了点面子，罗凌灵圆溜溜的眼睛笑得分外调皮，在灯光下有着说不出的蛊人。 不就是等着我要摔倒时跑来抱住我吗，大尾巴狼装什么小白兔？何初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攥着她的手轻声低语，“你要教就好好教，慢点滑，不要再捉弄我，否则我以后不会跟你出来了。” 这句话果然威慑力极强，罗凌灵牵着她慢慢在滑冰场绕圈子，带她一点点熟悉滑冰的感觉，再没使一点坏。反而是何初雪刚开始怕得厉害，紧握着她的手，步子也不敢迈，整个人完全是被罗凌灵拖着滑。 “你得慢慢自己迈开步子，不然是学不会的，”罗凌灵牵着她慢慢停下，像是老师教小朋友一样还用上了激将法，“你看那个和你一样刚来学的男生，人家都能自己慢慢滑了。” 周围乌漆嘛黑，要么是横冲直撞的老手，要么是手牵手一起滑的情侣，何初雪才看不到罗凌灵说的新手，总感觉她是在哄自己。 “哦，那你要注意拉着我一点，”头一次被人这样教育，何初雪很不习惯，只能别过脸给自己岔开话题，“话说你手好冰，怎么不带手套啊？” 何初雪觉得自己手就够冷的了，没想到罗凌灵手比自己还冷，冻得跟个冰棍似的，捂了半天也不见热。 莫名地，记忆飘回上周她在楼梯间闯见自己和周子昂差点接吻的那天，似乎那时她手里就拿着个方便暖手的玻璃杯。 “哦，我之前有个布手taonong丢了，然后我发小就送了我一个小鸭手套，靠真的好幼稚啊，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那种小学生才会带的手套我怎么拿得出手啊！” 罗凌灵一边说着，一边单手给何初雪比比划划，何初雪点点头，把这点记了下来。 “我给你演示一下，然后你自己滑一圈。”何初雪站在原地，看着身穿皮衣的罗凌灵如同燕子般轻盈飞翔，在转角消失后不久，又如同电视里的滑冰健儿朝她疾驰而来。 暗光下，罗凌灵脚下快速旋转的轮子擦出耀眼的彩光，像个脚踩七彩祥云的美少女，衣角和发尾一同在空中扬起，每往前一迈都直往何初雪这个运动心上踹。 旱冰鞋又没有刹车，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控制速度的，前一秒似乎还在蹬着轮子加速，后一秒就带着风稳稳停到自己面前。 这哪里是在演示啊，分明就是在耍帅好吗？ 还有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学会滑冰的啊？而且滑得这么好，不知道以前都同谁来。 胡思乱想之际自己手被某个冰冷的手握住，眼前分外好看的人仰起雪白的脸，笑嘻嘻开口：“你去滑一下，然后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手是冰的，心却莫名烫得厉害，何初雪挣开她的手，慢慢向前迈开步子，学着罗凌灵方才的样子笨拙前进。 对于新手来说，平衡是最难掌握的，何初雪远离群魔乱舞的众人，找了块安静的区域练习，罗凌灵也在一旁小心护着她。 可再怎么注意，也躲不过故意要来打乱的人。何初雪滑得正渐入佳境，冷不防被从旁边突然冲出来的一个黄毛猛然一撞，力度大到头上的发卡都啪一声掉在地上，要不是罗凌灵眼疾手快扶住她，指不定要摔成什么样。 “喂，眼睛不好就去医院，在这里撞什么人！”罗凌灵替何初雪捡起地上的发卡，直接朝黄毛的背影骂道。 何初雪心跳得厉害，她自己被撞了不要紧，可她担心为她出头的罗凌灵，她们两个女生毕竟也不好干过眼前这个社会气质浓厚的男生。 奇怪的是，黄毛听到怒骂后瞬间转过头，原本一脸凶相的脸色在看清罗凌灵后立刻卡住，惊喜从喉咙里迸发而出： “靠凌灵，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你朋友啊？” 罗凌灵也呆住了，原本气势汹汹的火焰瞬间冷却，嘴张张合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招呼声。 这是什么情况，罗凌灵居然和她认识？ 在何初雪一头雾水之际，黄毛又开了口，大声说徐俊杰就在附近，接着拿起手机作势要给某个人打电话。这会儿罗凌灵像是被取消暂停键终于有了反应，脸色变化不停，接着牵上何初雪立马一路狂飙到换鞋区，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叫她，只当是有狗在追，换完鞋拉着人就往外跑。 冲出溜冰场后，夜色茫茫，迎面而来的寒风刮得人脸生疼，罗凌灵拉着何初雪的手在街上一路狂奔，直到身后的呼喊声逐渐消失。 十一点过的街上空无一人，除了路灯，就只有两个奔跑后急喘不止的女生，何初雪大脑阵阵发昏，只能无力地抱住罗凌灵，把头埋在她身上，央求着人停下： “停一停好不好，我不行了，真的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