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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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安森并没有和蔻拉相处很长时间。 她很忙碌,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她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通常早餐时间阿尔曼夫人会在餐室布置好蔻拉一整天的任务。餐桌上摆着粗粮面包、rou类和咖啡、牛奶之类的饮料。夫人坐在长桌的一端,面色严肃地发布指示。花瓶里插着新剪的鲜花,蔻拉·阿尔曼坐在另一端,垂着头听夫人讲话。看得出她很不耐烦,并且时常忍不住,有次她砸碎了牛奶杯,白瓷片溅了一地,安森收拾的时候划破了手,血顺着掌心流下来。他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抬头看到蔻拉咬着嘴唇,目光几乎要把他的手掌穿透。 她喜欢血,安森想到。 夫人为此罚了蔻拉三天紧闭,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每天只送一次面包和清水,撤出来的餐盘里面包通常只会少半片。 安森注意到她吃的不多,肩膀窄小,骨头支棱出来。掩上门的卫生间经常传出“嗬嗬”的声音,是蔻拉在催吐。 蔻拉面色发白,描花的痰盂里有一小摊呕吐物。她吃的太少,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离开卫生间之前还会踩着小凳子去拿柜子顶端的花露水,喷一点在嘴里清新口气。 安森拿下花露水递给她,她歪头看向安森,浅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信任的光。 “你会告诉夫人的,对吗?” 安森低头看着蔻拉,此时她只到他胸口,因缺乏营养而失去光泽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身后。像一只小狮子,安森胡乱想道。他绞湿手帕,轻轻擦拭她的脸颊。蔻拉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安森不得不蹲下来,这样子他比她略矮一点,一个让她感到安心的俯视视角。 “不,谁也不会知道。” 一段时间后蔻拉更信任他了一点,她允许安森帮她收拾卫生间的催吐痕迹,也不会抗拒安森替她擦拭脸颊和双手。阿尔曼家没人知道这件事,没人汇报给阿尔曼夫人。蔻拉依旧面容凹陷,身材削瘦,家庭医生来看了几次,得出的结论是她仍在发育中,过一段时间会好的。 她实在太瘦了,像一捆横七竖八绑在一起的树枝,一撞就会散架。安森询问过夫人后,获得了厨房点着使用权。南瓜和胡萝卜打成泥,锅底的洋葱用黄油炒香,炖煮一会后再加入淡奶油。 蔻拉一脸怀疑地看着浅色汤碗里的浓稠糊状物体:“南瓜汤?” “是的,阿尔曼小姐,炖了很久,现在喝刚好。” 蔻拉放下搅拌匙,双手交叉撑住下巴,坚定地宣告:“我不会喝的,这看起来太恶心了。” 她歪着头,期待地看着安森的反应,她肯定这样子捉弄过很多人。安森没再坚持,他安静地跪在一边,像房间里的一个装饰物。 开始蔻拉还饶有兴趣,重复着她对南瓜这种食物的厌恶,安森没接话,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她放弃了,拿起勺子慢吞吞吃了小半碗。 “凉的,水太少,味道太淡。”蔻拉发表评价,她跳下椅子,抬起安森的下巴:“我讨厌胡萝卜,下次不要放了。” 睡前夫人会把蔻拉叫到书房,核实她的任务完成情况,并要求她进行总结反思。 夫人不像一位母亲,她既不温柔也不慈爱,安森没见过她对蔻拉有任何爱抚,连一句赞扬也没有。她锐利的眸子审视着一切细枝末节,她步履匆匆,黑色的裙角发出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她是一位恪守职责的议员,是受人尊敬的家主,培养继承人是她的任务,尽管这个任务棘手难办,夫人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她可以成为任何人,唯独不愿做蔻拉的母亲。 高压的行程下蔻拉很少有发脾气的机会。她闯进监狱的事情对夫人影响太严重,现在宅子夜里都有人看守,蔻拉甚至没法离开自己的房间。她曾尝试过从窗子跳下去,落在一片金盏花丛中,多处骨折和挫伤。 安森帮她上药时她一脸不服气:“如果你同意把床单给我,我一定会安全落地。” 安森觉得蔻拉还是摔一跤比较好,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要躺在温软舒适的床上,裹着羽绒被,而不是想方设法使自己摔断骨头。 但他还是回答道:“好的,阿尔曼小姐,下次我会给你的。” 很快蔻拉不在执着于从二楼跳下去,她找到了更好的发泄方式。一天夜里蔻拉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小灯,他们的房间是相通的,安森看到蔻拉穿着睡裙披头散发坐在床边,她赤着脚,暖黄的灯光映的她手里的水果刀闪闪发亮。蔻拉嘴角上扬,刀尖划开手臂内侧的皮肤,触目的血迹落在床单上。 安森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他的心在颤抖,动脉只在伤口下方两寸的位置,只差一点点,稍有一个不小心就会割到。他不愿想象蔻拉因失血而变得愈加苍白的脸。 他跪在床前,紧紧握住蔻拉的手,她的手很细很小,像是小动物的爪子,轻易就能攥住。安森迫使她刀尖朝外,对着自己。 蔻拉脸色阴沉,他的小暴君恼恨他坏了自己的兴致。她一松手,水果刀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脆响。蔻拉背过身去,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她在生气。 安森叫道:“阿尔曼小姐。” 一团被子一动不动。 安森担心蔻拉憋坏了,跪坐在床边,伸手把那一团被子端出来抱在怀里,出乎意料的又轻又小。布料间露出蔻拉憋红的脸,上面还有压痕。 她慌乱道:“你要干什么?” 太近了,他们的额头几乎要贴到一起,这个距离安森能看到蔻拉淡淡的睫毛和鼻侧的小痣。她的屁股压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无处安放,安森抓住她乱挥的手腕。 一只刚学会挥舞翅膀的雏鸟,叽叽喳喳想要引人注意。 安森揽住她快要仰过去的后背,一字一句地说:“您可以朝我发泄的。” 可以对着我发泄的,打我也不要紧,划伤我也没关系,我愿意献上我的身体,那是我的一切。 蔻拉安静下来,浅色的瞳孔怀疑地盯着安森。她试探性地伸手给了安森一耳光,力度很小,也不怎么痛。 安森把她放在床边,用被子把她裹到只露出一个脸,拾起地上的水果刀,放在蔻拉手心。 “您可以再过分一点。” 蔻拉的手在颤抖。她很少这样,安森见过她进行模拟训练,枪的后坐力很大,但蔻拉仍能抓得稳稳的,她这种训练的成绩一直很好。 “我控制不住自己,刀尖会划开你的血管,不只是手臂。你会像那些囚犯一样,因为我享受惨叫,享受痛苦,即便这样,你也会说没关系吗?” “会的,我一直会。” 蔻拉看了他一会,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身体微微前倾。 “可以吻我一下吗?” 安森有点惊讶,但他没说什么。蔻拉的脸上仰,眼睛轻闭。他犹豫了一下,将双唇贴在蔻拉的额头。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蔻拉评价道:“乔说一段亲密关系应该建立在一个吻上,我想他在夸大其词。他的母亲总是吻他,无聊。” 安森没问她乔是谁,这不重要。他能感受到蔻拉额角细小柔软的绒毛,莫名的喜悦从心底溢出来。训导所的修女教过这方面内容,不过是更深入,更需要技巧的吻,安森认为蔻拉暂时不需要知道。这和修女描述的很像,他缺失的那一块灵魂被这个吻补齐了,他不知该如何珍爱膝上的小女孩,唯有献上自己的一切。 他又亲了一下,这次是脸颊。 “我想已经很晚了,我们可以明天再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