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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遗传的厄运

    

三十八、遗传的厄运



    程望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学弟赫子轩家里新收购公司的资料,酝酿着他来这里参观的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安排。朋友杨承梁在和她一起研究,但突然接到了个电话。

    于是她的思绪也稍稍有点走神。

    学弟看起来,真是个完美的人。

    不但相貌英俊、学历出众、专业过硬,而且情商极高、人情练达、温柔敦厚。更不用说他的家庭背景。

    家世也好,富甲一方,且从没听说过他家里有任何像自己家那样鸡飞狗跳的事情。甚至他们家里的人,都不用联姻。据说他的Omega父亲,出身一般,但照样和他的Alpha母亲自由恋爱而结合,没有任何阻碍。而且他父母这么多年来琴瑟和谐,他们一家都过得很幸福的样子。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有这么顺利的人生,过着这么美好的生活。

    听说学弟还没结婚,如果以后谁能有幸和他在一起,学弟一定有能力,让那个人很幸福吧。

    所以其实根本不是只要家里有钱,就必须过得像自己家里那么压抑又泯灭人性,凡事只看利益。比如学弟的家庭,就是正常的……

    “...Je   t’aime…”

    杨承梁挂断电话的前一瞬间,程望雪分明听到他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这句话。

    “你刚才和一个人用法语说了‘我爱你’?!”她惊讶地问道。

    “对。我最近又恋爱了,而且我有预感,这次能成。如果公司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圣诞节的时候想请假去法国,可以吗?”好朋友笑容满面,挡不住的幸福从他的眼角溢出来。

    想想这位发小,虽然一起长大,但是在恋爱方面,他们完全不一样。

    尽管程望雪从小就有很多追求者,但她真正有的恋爱关系,迄今为止只有两段。

    而杨承梁就不同了,很少有空窗期,而且每一段都是比较认真的长期关系,之前没成功的都是和平分手,他也从来没有被强制去参加过那种活动。

    “可以是可以。是谁啊?”她很好奇。

    “是我们这次去法国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我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

    “……这次去法国认识的,那你们最多才认识一个月左右,你就能确定爱上他了,你还觉得这次能成?而且刚才电话里你一直说法语,圣诞节还要去法国,难道对方是法国人?那你法语都还没我好,还有语言差异,你就有自信能和他在一起?”

    程望雪感到不可思议。

    杨承梁对一向寡言的好友突然一连串问出这么多问题感到吃惊:“对。可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和认识时间多久没有关系。我法语也不差,只是没你精通而已。何况对方也可以学中文,在一起时间长了语言都会更加进步的。我确实对这次的关系有不一样的感觉。如果成功了,结婚的时候你可要给我一个大红包。”

    “当然。”

    看看别人,爱上谁了就能很快地坦诚面对心意,还能毫无障碍地表露爱意。爱一个人就想和他共度重要节日,就会展望未来,会想要和那个人结婚。这一切简直像呼吸一样自然。

    再看看自己,就算好不容易承认爱上别人,都没办法表达,甚至还莫名其妙想要将她推开。

    程望雪回想起上个周日发生的事情,不禁对自己很失望。

    好友看到她失落的神情,似乎要开口问什么,然而被门外的动静打断了。

    和众多大企业一样,进公司要刷卡。每位员工的卡所拥有的权限也不一样,进不同的门需要不同的权限,有些门除了要刷卡,还要输密码。

    比如程望雪办公室的门,就很难进来。

    杨承梁到门外看看情况,不一会儿一位怒气冲冲的Omega女性就冲了进来,他走进来抱歉地表示没办法阻止对方,又做出为难的神色。

    程望雪一见来者何人,飞快地给好友使了个眼色,他就识趣地出去了。

    这位妆容精致、着装讲究,但此刻脸色很难看的女士,正是程望雪的表姐罗芸。

    “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吧。”说着,这位表姐毫不客气地坐上会客沙发。

    程望雪白了一眼,略显不耐烦地也坐上另一座沙发,等待着她早就预料到的对话。

    “我要你把我先生恢复原职。”表姐开门见山。

    “jiejie,你的丈夫不但能力欠缺,而且赌博渎职、监守自盗,金额还不少。这些事情,已经众所周知。你让我怎么给他复职?”

    表姐的脸色软下来:“望雪,那些缺的钱,我都会想办法补齐的,请你看在我的面上,让他保持之前的职位吧。”

    “我就是看在你的面上,才还没送他去坐牢。再说他贪的钱,本来就该偿还。”

    表姐自知理亏,声音变得哀伤:“望雪,既然你还叫我一声jiejie,能不能就帮我这个忙呢?或者,你觉得他能力不够,那至少给他个有面子的闲职,好吗?”

    “你觉得公司很有钱,来养手脚不干净的高层吗?”

    “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再说这间公司,我们家也帮忙扶持了不少的,”表姐有些恼火,但转念一想,大概也还不愿完全得罪这位已经有一定实权的表妹:“meimei,你就当也帮帮我吧,你就再给你表姐夫一次机会吧。”

    程望雪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从过去到现在,你已经帮他兜了多少次底了。我听说,他豪赌不止一次,每次都必须你替他还债?其实我确实还把你当成jiejie,所以我想提醒你,人一旦有赌瘾,还到了违反底线的程度,再帮他都没用……”

    罗芸的表情像在回想着什么:

    “望雪,你知道吗?作为罗家的Omega,我从小就晓得,要结婚的时候,轮不到我自己来挑选对象。但是当我知道家里给我安排的夫婿是他,我真的好高兴。我永远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我的鞋带松了,那时候我还不会系,保姆又一时不在身边,他明明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公子哥,却自然而然地蹲下来帮我系鞋带……你知道吗?他对我很好的。

    “我真的很爱他的。所以能不能求你,就算帮帮我,帮我再给他个职位吧。他说如果我不能够帮到他,他就会离开我的……求你帮帮我吧,我不能没有他!”

    程望雪听到这段表姐发自肺腑的话语,惊异于表姐对这位不断拖她下水的丈夫感情之深,同时又不免有些同情,原来他们结婚那么多年,表姐讲到对她好所举的第一个例子,就只是初见面时帮她系了鞋带。

    而据程望雪所知,表姐夫其实也出轨不少次,还经常需要表姐替他又还赌债又欠人情,居然还威胁只要她不给兜底就离开,实在算不上对她有多好。然而就是类似于系鞋带的这种小事,就让表姐忘不了他的温柔。听说过表姐的家庭也缺少温暖,但没想到到了让她如此……的程度。实在令人不忍。

    “其实你知不知道,表姐夫他……和其他的Omega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表姐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但那些都只算逢场作戏的。”

    程望雪叹了一口气:“jiejie,看得出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条件又这么好,我相信要找一个比表姐夫对你更好的人,不会难。你为什么还是要和一个不能给他利益就威胁要离开的人在一起?”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感情还是很好的,只是后来他家里落败了,他才会变成那样……你就再帮我这次吧。”表姐并不想正面回答。

    “但是你值得更好的人,你值得有人好好爱你,而不是……”

    还没说完,表姐的脸上多了愠色:“现在怎么样,你来教我怎么活吗?今天就算我和他离婚,我去找个小白脸,那又怎么样?小白脸,还不是看上我的钱?或者我去找个事业有成的中年Alpha,那还不是看上我能给ta提供的资源?找谁不都是一样?还不如守着我老公,至少我们曾经还有真情存在。”

    “jiejie,你现在想得太极端了。世界上一定有人会爱你本身的,不是所有人对你好都是为了算计,你要相信。

    “我小时候第一次来到这个家,‘母亲’那一边的人全都对我恶语相向,当时只有你对我亲切。你当时对我好,也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你是个有真心的人,你要相信也会有人这样对你……”

    程望雪想到很爱她的林曜,想到表姐一定和自己之前一样陷在绝望的思维中无法抽离,甚至决定将自己和林曜在一起的事情告诉表姐,想要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作为例子帮助她:

    “其实我之前也不相信,但我最近遇到一个人,让我感觉到毫无条件地被爱……”

    她摸摸表姐的背,希望能给她带来一点慰藉。

    表姐将她的手推开,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盯着她,冷笑了一声:

    “你就说你到底帮不帮吧。”

    程望雪用无奈的神色看着表姐,摇了摇头。

    表姐的语气变得恶狠狠冷冰冰,但脸上除了之前已有的愠色,矜持着并没有增添多少神经质的样子:

    “我告诉你,今天你想帮我最好,不想帮也得帮。如果你让我失去他,我不会怕鱼死网破。

    “至于什么真心,你真是无可救药。小时候对你好,那还不是因为我那时候就知道,你以后会成为继承人,我能不讨好你吗?

    “我跟你讲,小的时候相信真心相信爱,那是天真烂漫;可你现在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相信,简直像个白痴!说你什么好,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长进的吗?

    “而且你敢说你比我懂得多?这些年你什么时候和他人有过关系?你应付发情全靠招妓,当我不知道吗?自己这么可悲,过得一团糟,还敢来教育我?

    “啊对了,当年你是谈过一次恋爱。那时候的女朋友,还是我帮你去善的后。

    “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你前女友是个对你真心的无辜白莲花吧?当年那件事情,一看就是她设计接近你,给她家里讨钱而已。

    “看看你父母,再看看我父母,看看其他亲戚,我们这一整个家族,有谁是过得幸福的?有谁是找到真心的?

    “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逃过一劫,你就能是我们家最幸运的那个人,你就能过得幸福?!”

    罗芸一连串发泄完,看到程望雪震惊的样子,突然恢复了理智,她靠近程望雪,声音又降下调来:

    “望雪,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曾经以为自己会是例外,曾经以为我的婚姻是可以有爱的。但你看现在怎么样?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再帮我一次吧,帮我留住你表姐夫,好吗?我先走了,今天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对不起。”

    遗传的厄运,传染的不幸。

    程望雪坐在沙发上,鼻翼和嘴唇都微微颤动着,眼角静静地溢出一滴泪,被她马上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