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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李勖斗了一辈子,彼此路数还是清楚的,李勖十三岁已能独立完成攻城,城府之深,兵法之熟,绝不会因他的年龄有所折煞,此时追逐,等待齐军的,只会是埋伏。但…,并不意味着,不可利用。“不必,传令下去,骑兵不归,仅派少数步兵,重整营地。”穆简成道。呼延奔费解。穆简成轻轻一哂,迅速恢复了那一身莫测:“我记得右贤王就在这附近?”……多日跋涉,林风眠一行即将跨入受降城,这也是横亘在两国之间最后一座城池。跨过此地,才算真正意义的梁境。天色即暮,军队要在原地休整一夜,李勖却道:“我们城外安置,明日一早,经山路南下。”“这样要绕路了太子,受降城就在我们眼前,何故舍近求远?”“是啊太子,若绕路少说多行三日,恐耽误回朝的时辰。”李勖片言也无,亦不改令,于是无人敢再追问。林风眠却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受降城乃南梁、狄齐、西戎的接壤地带,最初是晋高|祖为接受戎狄贵族投降而建,近五十载,天下风云变幻,这片土地的归属权也随之反复易手,梁帝登基后,才重新回到梁国手中。它人口复杂,极难管辖,其中定居着许多来此地互市的齐人。这些天穆简成追至黑水河畔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路上不乏齐国平民对林风眠非议,说她不仅没有给齐国带去安定,反倒招来战祸。城内境况只会更糟,李勖是在担心这些人为林风眠带去困扰。而她之所以得知此事,不过因着上辈子回到梁京后的多年,偶然让她遇到了司马葳。彼时司马葳已不是将军,太子|党的身份让他失去了军籍,还失去一条腿,他在南城最凋敝的街道开了家铁铺,以此为生。自他口中林风眠了解,李勖在前世的营救中身负重伤,本不该经受颠簸,却仍坚决改道。她问司马葳为什么,司马葳沉默着捶打了下烧红的镰刀,末了自嘲般道:“他是太子啊。”他说这话时,李勖已经不是了。人人都说当朝太子是陛下的长子,自幼随父亲征战,立下不世战功,得到超乎常人的器重,但这也意味着,他身上肩负的期待和责任多过常人。他习惯将家国臣民放在自己之前,林风眠于他而言,是臣民更是弱者,理应得到保护。这保护无关私情。就是这样一个人,被废时,竟没有一个百姓为他说话。知晓了这些,林风眠当然不会无动于衷,她走到李勖跟前,温和道:“太子,我们入城吧。”李勖微微困惑:“你放心,我自有主张。”少年刚毅果决,说一不二,司马葳知他一旦做出什么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姑娘别劝了,没用的。”谁想林风眠一声嗔叹,语气颇有几分京城闺阁的娇蛮委屈:“太子,我要沐浴的呀,身上都是臭汗,我可受不了,山里往哪找热水去?”司马葳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却看到这姑娘冲自己眨眼,心领神会,马上道:“是啊太子,也让咱们兄弟们沾沾林姑娘的光,他们都十几日没吃上口热乎的了。”“太子?”这么一瞬间,李勖有些恍惚。他险忘了,林风眠也是被家人万千宠爱养大的女儿。便是北国时日,穆离都未曾亏待过她。最近变故于她而言可谓天崩地裂,受到如此大的委屈,不哭不闹,实属苛求。而他竟疏忽到这地步,则大大不应该。如此想着,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后方道:“改道进城,令将士们沿护城河休息,切勿惊扰城内百姓。”“太子英明!”将士们听说有澡洗,有酒喝,欢呼起来。一片欢呼声中,李勖默默转身去解马,没人注意到他修长笔直的脖颈,红得不自然。……林风眠已经太久没见过歌舞升平。走在街上,教坊酒肆,一茶一舍,都去驻足良久,这是一种久违的,太平的,烟火气。上辈子想都不敢想。林风眠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是李勖。李勖也意外林风突然而坦然的回视,更意外自己刚刚竟凝她出神了,她脸上那份恍若隔世的动容,使他困惑。意识到失礼,将目光收了回来,拿捏得体地温温一笑:“我去前面。”这夜,安营扎寨,夜晚极静。李勖站在一棵盛开着黄色叶子的银杏树下,头顶一轮弯月,影影绰绰,他也着月白长袍,沉定皎然。林风眠梳洗完毕,走出帐篷,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宁静的画面。“林姑娘,”他发现她,上前来,“唐突了,来问你要不要一同上街,听他们说今夜有庙会。”林风眠诧异着,他补充:“黄有德他们要去采买。”她则当然想去。换上便装,没有骑马,几人出发。边境地带,不及京师富丽堂皇,然这街上行人络绎不绝,闹腾劲儿可是丝毫不逊梁都。走着走着,林风眠被一个摊位吸引,只见高桌之上摆放各色瓜果,乍看下与中原的一般无二,摸起来更粗糙却也更饱满。“姑娘,买不买果子?可甜嘞!”说着递上来一颗,“尝尝吧,尝尝不要钱的。”林风眠接过果子,回过头来看李勖,李勖却露出难能一见的神采:“尝尝看?”她奇怪,下一刻却想到一个传言,当年太子随梁帝北上,见此处的子民不事耕种,茹毛饮血,遂将中原的果种、谷种交给百姓。早些时候,狄齐以游牧为生,习性也影响到与其接壤地带,使得此处物产并不丰富。这些年,却是大好了。由此看来,传言不假。鲜少见李勖喜形于色,更遑论如此期待试探,到底还是个大男孩儿。林风眠放了一颗入口,品了品,惊喜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李勖傲然一笑:“老板,这些都要了。”老板忙不迭点头:“好,好。”这时,从远处传来刀|剑声,李勖本能上前一步,黄有德去查探,很快回来:“太…少爷,”他慌忙改口,“无妨,一家卖武器的,正帮客人挑剑。”李勖薄唇紧抿,仍未松懈:“去看看。”这是一家不大的兵器铺,大多数物品摆放在外面,供路人挑选,老板是位看起来不及三十岁的中年男子,用汗巾包着头,这里的武器全都是他自己打的。样式很多,应有尽有。李勖目光一一带过,看得很是认真。到一个地方,如何迅速掌握该地的民风与防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