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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黑了一张脸,本想着提笔写上两句,然而作为一个怠于国事的昏君却又不知道写个什么东西。他哪儿知道干嘛,左思右想之下,牧临川煞有其事地落笔,就拨粮赈灾呗。张嵩腆着脸:“陛下,国库没粮了啊。”少年皮笑rou不笑:“……剥了你的皮腌个二两rou送去赈灾,你说怎么样?”张嵩一个哆嗦扑了下去。牧临川又翻了两页,却是怎么翻都静不下心来,浑身都不对劲,满脑子打转的竟然是那个冷宫的丑东西,和那双麂子一样清亮亮的眼睛。眼睛少年呼吸一滞,长长的眼睫低垂。嫂嫂。说实话,那丑东西,叫陆什么的?长什么样子他都记不清了。他一向都不记人,后宫里的女人就算“睡”了几年,他也不定能认出来他这些妻子。牧临川麻木地想了一会儿,陆啥啥面目模糊,耳畔只回想起那一声声魔性又难听的“俺”。其实,拂拂虽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略显得不起眼了点儿,但小姑娘正值最好的年纪,红红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两只眼睛像两个月牙儿。举目间,如健壮灵活的小麂子。“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声响起,牧临川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怒的由头,将手上的奏折往桌子一撂,血红的眼阴骘:“炭呢?想冻死孤?”张嵩哭丧着瑟瑟发抖:“……炭都让陛下您送去冷宫了。”牧临川:……算了,去永巷。他可不是去看那丑东西的,他就是冻得慌。张嵩看在眼里,心里更是确信了陛下大鱼大rou吃多了,想换换口味,佐着清粥小菜了。却没想到,这丑东西胆子如此之大,竟然在寒风中将他拒之于门外。提着盏灯笼站在屋外,牧临川的脸色黑得能杀人。“给孤开门。”拂拂一声不吭,默默装睡。自从牧临川来了一趟永巷之后,曹忠就颇有眼色地给她换了个单间。陆拂拂她的确年轻,因为年纪小,依然保有些愣头愣脑的少年气,那或许可笑无用的倔强和自尊心。今早牧临川这眼神看得拂拂心里不舒服,心底窝火,她觉得,当时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牧临看不起她。这小暴君以为自己在演什么霸道总裁戏码吗?按理说,牧临川是她的夫君,他又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君,她得小意服侍着他,但不知道为啥。拂拂垂下长长的眼睫想,一想到今天早上少年那轻视的眼神,她打死也不想和牧临川睡觉。她又不想死,只能装睡。将眼睛一闭,拂拂卷着被子往里面缩了缩,默默祈祷这位小暴君千万别进来。好在永巷人少,她屋里也没个宫婢服侍。牧临川深更半夜,只带了个内侍潜入冷宫,冷宫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宫婢和内侍甚至都不知道牧临川来了这一趟。牧临川:“开门,听到没?”不答。拂拂有些犹豫,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里滚出个惟妙惟肖的气音。从外面一听,里面的人非但没动静,甚至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牧临川:……一脚蹬在了门上,这一脚没收住力道,木屐一歪,啪嗒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他这苍白得像死人的足弓。牧临川烦躁地又踹了几脚:“开门,别装睡,孤知道你在里面。”“……”跟在牧临川身后的张嵩几乎快吓厥过去了。我的个娘诶,这里面住的娘娘也忒缺心眼了点儿吧。作为一个皇帝,牧临川也有他作为皇帝的自尊,吃了个灰头土脸的闭门羹,牧临川呵呵哈哈地笑起来,笑得眼泪直冒,笑完了,用力将手里的灯笼往地上一掷。抬起眼时,眼里红得能滴血,惨白的脸宛如夜色中最妖冶的艳鬼。不就是个恃宠而骄的玩意儿吗?他今天就让这丑东西知道什么叫帝王薄情!抬腿一踹身边的张嵩:“走,摆驾……”牧临川顿了半秒,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这些妻子的脸。“摆驾……”牧临川掷地有声道,“随便什么宫。”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他的妻子,他想睡哪个就睡哪个。想不起来这些妃嫔的脸那好办,牧临川叫内侍给自己弄来了一头羊。效仿着往古昏君,跟着羊走,羊走哪儿他去哪儿睡。……面前这个好像叫什么……小郑贵人吧?陛下深更半夜来到自己宫中,小郑贵人吓了一大跳,匆忙理了理散乱的云鬓,忙叫内侍牵着羊走了,自己袅袅娜娜地走到了牧临川面前,行了一礼,柔声道:“陛下怎么深夜来此?奴都来不及招待陛下。”不是说陛下最近正宠那冷宫弃妃吗?小郑贵人微讶。眼见牧临川深夜来此,心里不免有些得意。牧临川猩红的眼扫了她一眼,虽说是个昏了头的少年小暴君,但天子之怒,帝王之威却是有的,小郑贵人身子麻了半边,立时噤若寒蝉,也不敢再问了。大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牧临川又挂着个假笑安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小郑贵人:“夫人怕什么?孤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上来睡觉。”牧临川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正是个还没张开的少年,少年他生得高鼻深目,血红的眼宛如血玉般幽深,一身玄色长袍,袍沿滚着一圈儿淡金色莲花纹,乌黑的长发垂落在颊侧,薄唇嫣红。脚下松松垮垮地蹬着木屐,苍白的手腕上绕着108颗念珠,缀着血红色的绦子。这话牧临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也没管小郑贵人是个什么反应,自己往床上一躺,把床上的被褥全往自己这边儿一卷,合眼。小郑贵人扯了扯袖口,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不得不说,陛下这张俊俏的小白脸着实唬人,哪怕是个嗜杀的暴君,也有不少后宫婢子如飞蛾扑火般扑了上去,烧得骨rou成灰。陛下也着实冷漠薄情,她贵为夫人,却清楚地看到刚刚牧临川看到她时,眼里掠过的惊讶和茫然。他根本没认出她来。她甚至还是当初他出游时抢回来的。她本是高门士族之女,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京兆陈氏,一天和姊姊去寺里上香时被牧临川看中,姐妹俩都被抢回了后宫,随口就封了个夫人,从此扶摇直上。小郑贵人缓缓在床沿坐下,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牧临川。她入宫已有一年半,这一年半的时间里,牧临川从未和她有过夫妻之实,阿姊大郑夫人那儿亦是如此。牧临川无子也无女,她曾经暗中打探过,据说少年身患隐疾,哪怕坐拥后宫佳丽无数,却也无一人与他真正欢好过。这一晚上,牧临川压根就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