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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条之一。双头蛇家族不是温暖的家族,家族内部的同样存在阴谋和仇恨,但是双头蛇家族绝不允许为了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兄弟。这是蛇群在凶险的森林里,活下来的最关键的法则,当蛇群团结在一起行动的时候,哪怕是雄狮都将成为这种带着妖邪色彩的生物的食物。凡弑血亲者,必遭罪罚。所有的海因里希家族成员从出生起就无数遍地背诵这句话,比知道“诸神在上”更早知道这句话。这正是一个家族经受时间磨砺,得以留存下来保有自己实力与地位所必须履行的。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家族的尊严重于一切。海因里希家族便是罗兰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历史可追溯到城堡刚刚在这片大地建起的时候。凡弑血亲者……必遭罪罚……堂弟的声音模糊阴冷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他挣断了身上的绳索,指骨抠进岩石里,像蜥蜴一样向上攀爬。海因里希抽出了枪,平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将枪口抵到堂弟向上仰起苍白的面孔上,扣动扳机,火舌喷吐,硫磺与硝/石的味道格外呛鼻。堂弟的尸体重新从悬崖上栽下去,被打上来的潮头淹没。海因里希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城堡的方向走去,道路两旁逐渐升起了迷雾,雾气里涌现出一张又一张苍白的面孔。他们站在浓雾中,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重叠在一起。海因里希在他们中看到那些家族城堡长廊上经常看到的面孔,那是海因里希家族逝去的一代又一代人,到了最后父亲的面孔也从浓雾中浮了出来。不要停,不要听。有个声音低低地对他说,那个声音仿佛在他心底早就存在很久了,只是直到今日他才终于听见了。海因里希握着剑,穿过浓雾,道路的尽头就在眼前,尽头处是礁石城城外的灯塔。站在白色的灯塔外,海因里希隐约有些恍惚。他记得阿黛尔喜欢跑到这里,在灯塔上待着。她喜欢在这里看着礁石那边的潮水,看雨燕停歇到灯塔的栏杆上,而待在这里比爬到礁石上安全,凯丽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地默许了。站在灯塔的螺旋扶梯下,海因里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他听到自己的心跳,鼓点一样。他站了很久,才有勇气踏上扶梯,一级一级地向上走,手心里逐渐沁出潮湿的汗水,海风迎面而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看到一道纤细的背影坐在灯塔的露台上。海因里希站在那里,风声潮水声全都消失里,那一瞬间心脏像被海水淹没,又像空空洞洞地成了个怎么也填不满的漩涡。女孩穿着细亚麻长裙,月光般的银发披散在肩膀上,她眺望着礁石的方向,轻轻地哼着歌。雨燕停歇在她身边的地上,啄食着面包碎屑。海因里希一上来,它们受到了些惊吓,振翅飞高了些,落在灯塔顶上。“公主。”他低声说,像不敢惊醒什么。女孩回过头,她的头发被风吹动,皮肤像雪一样洁白,在晚霞里被镀上淡淡的玫瑰花瓣般的绯色。她朝他微笑,海因里希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胸口的衬衫处染着鲜血,头发也在向下滴落血和海水,应该是和堂弟的那场决斗时搞的,伤口犹自在尖锐地疼着。她那么美,美得像黑暗里腾起的火,让冷血的动物向往而又不敢真正触碰。蛇盘绕在火边,小心翼翼地守着它的那一点火光,不愿意离开,也不敢靠近。只能那么盘着,然而……为什么不试着碰一碰火焰?海因里希听到心底的那个声音在问,为什么不再近一些?“您看到了啊。”他轻轻地说,松开握在手中的细剑,望着坐着的阿黛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情宛如在等待一场漫长的审判。阿黛尔朝他伸出手:“陪我看晚霞吗?先生。”先生……熟悉的称呼突然让他觉得十分难过,难过到好像有人对着他的胸膛开了一枪,连带着当初肋骨上的伤也在隐约作痛。他踉跄着,走过去,跌跌撞撞地在他的小公主旁边半跪下。“我都看到了。”阿黛尔轻声说,她屈膝而坐,裙裾垂摆,露出一截素白优美的小腿。她将身边的面包拿起,撕开,递给他一半。“谢谢您。”海因里希接过面包,学着阿黛尔的样子,撕成小碎块,喂给那些雨燕。或者是因为他一身血污不像好人的缘故,燕子们更愿意挤在阿黛尔身边,而她垂首的样子也确实像极了无瑕的安琪儿。“没什么,”海因里希说,顿了顿,“您以后不要信任我,殿下。”阿黛尔抬头看他,那张唯有神明亲手雕琢才能刻画出的脸庞上带着疑惑,令那双瑰红的眼睛带上悲伤的神色仿佛是种不可饶恕的罪恶。海因里希感觉心底的深渊正在将他吞噬,有个声音在低低地制止他,告诉他该走近她,这是最后的最好的机会。但那悲伤的深渊却在叫他该说另外的话。“不要信任我,海因里希家族只追逐利益。我救您,我为您拔剑,都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剥落自己所有的荣耀面具,露出狼狈不堪的内里,“我不过是个将赌注押在您身上的虚伪之辈。我不值得您交付信任,我是个……海因里希,未来也许是海因里希家族的族长,我接受家族的培养……您明白吗?”“明白什么?”阿黛尔移开目光注视着汹涌浪潮的海面。“从我睁眼起,便看到家族的纹章。我所衣所食所学所行,皆来源于家族的支持。我的知识,我的剑术,我的财富,我的地位……我的一切,皆是家族赋予我的。‘海因里希’这个姓氏便是我的骨骼与血液,我接受了家族的给予就必须承担家族命运的责任。我会为了家族教导您,支持您,保护您,有朝一日也会因家族而背弃您,与您敌对。”海因里希慢慢地,一句一句地说。他的心里空落落的,潮水渐渐涨起来了,拍打着灯塔的底部。他们坐在灯塔上,就像坐在被海水分隔的另外一处领地,这里只有他与阿黛尔。天地茫茫,太阳在海平面上只剩下一点小小的影子,在海面上镀了一层橘红。“所以……”海因里希注视着太阳沉落到海平面之下,最后的光彻底消失了,就像心底的那条蛇正在亲手熄灭它好不容易有的那点火光,“您以后不要再……”“陪我给灯塔点上火吧。”阿黛尔打断了他的话,她将最后的一点面包屑洒落在栏杆上,燕子早已归巢了。她站起来,身影在风里越发地消瘦伶仃。海因里希脱下自己的外套,沉默地罩在她的身上,护着她登上灯塔的最顶层内部。礁石城的灯塔很久没有修缮过了,透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