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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许久没梦到过祖母了。自祖母走后,唯二两次,都是悲伤的梦境。一次是她离开扁州,踏上回京之路前夜,一次是她初见明夫人被刁难,冻的大病一场,梦中祖母都在哭,老泪纵横,哀伤无比。这一次,却在笑。那是明朗熟悉而思念的笑容,含着欣慰。明朗的心情忽然好起来,紧张与慌乱也随之减轻不少。是时,已至午食之际。两名侍女提着食盒,轻手轻脚进来,一人布置碗筷,一人拧了帕子,给明朗擦手。明朗目不转睛,看着桌上菜肴。只是家常菜,然则却让明朗食欲大动。忠祥伯府的饮食很一般,而往往轮到她时,更常是些残羹冷炙。明朗已许久未曾吃上一顿热气腾腾而堪称丰盛的饭菜了。明朗两眼放光,努力控制着仪态与口中唾液。“姑娘请慢用。”明朗忙拉住侍女,问道:“我嬷嬷呢?可送了吃的?吃的什么?”侍女们明显得了交待,不可在病房中多逗留,然而明朗一双灵眸却眼巴巴瞧着,小小姑娘,此时之际,却惦记着老仆吃喝,也实属难得。侍女便轻声答道:“送了的,跟姑娘一样的菜式。姑娘放心便可。”明朗放下心来。侍女带上门,明朗一人坐于桌前,开始吃饭。三菜一汤,荤素搭配,以清淡为主,虽不是明朗最中意的味道与菜式,却相对而言,已足够丰盛。无论如何,这顿饭吃的心满意足,饭后明朗自己去洗了手,便坐着发呆。吃饱喝足之后,神经随之松懈下来,胆子也大了些。明朗依旧有点害怕,却不再像先前那般惶恐,开始有了心思打量四周。这是一间改动后的大房。原先的格局全部改变,几间房打通,连成一足够空旷通透的宽敞空间,没有正厅卧房之分,左面保留一间小书房,右面则改置出一间浴房。整间房中只留下必要的用品,桌凳,烛台,床榻等,再无其他多余家私。房中终日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南面和书房里头各开一扇小窗,用以通风透气。透过半开的窗,可见外面混白的天空,细碎的雪花。明朗脱了裘袄,背着手,在房里走来走去,像一头巡视新地盘的小狗,书房与浴室都慢慢看过了,她的目光终于投向房中最里头,那张仿佛静止了的大床。他死了吗?必然还活着,否则便不用她来了。只是昏睡着,同活死人差不多。明朗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那床畔。床幔深重,遮蔽了视线,只隐约可见一人形轮廓。今日下雪,天色却昏暗阴沉,室内早已点着灯。明朗提了一盏琉璃灯,站到床前,轻轻伸手,小心翼翼撩开床帐,这一刻,她心里陡然怦怦直跳。里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先前听到的传闻在脑海里挤成一团,急剧发酵,会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抑或容貌风流,阴森暴戾?一阵微风吹过,床幔轻漾,灯火一闪,旋即定住,明朗的呼吸亦屏住。好一会儿-“哇……”明朗发出低低惊呼声。暖色的琉璃灯映照出床上容翡的面容。那是一张俊美无比的面孔,尽管带着病气,双眼紧闭,苍白瘦削,却依旧可见整体轮廓与五官仿若雕刻般,灯色映照下,光华流转,如同一块无暇美玉。明朗以前常听说书人讲故事,关于俊男美女的诗说书人说了许多,她却此时一句都想不起来,倒想起了曾在画册上看过的几幅画儿。眼前这人,便如那画中人,说不出的风姿绝伦,极尽病弱之美。因静卧不能言,反而更增添几分神秘朦胧,叫人不由猜想那紧闭的双眼睁开时,又将是怎样的光华。京城第一公子名符其实,这样一个人却又杀人如麻,如同罗刹?实在叫人一时想象不出来。即便再厉害再恐怖,此时却安静躺卧,闭目沉睡,看起来毫无威胁。心中所剩不多的恐惧已悄然退散,明朗放下琉璃灯,趴在床前,撑着下巴,定定瞧着容翡。只觉这人说不出的好看,好像哪儿哪儿都好看。第5章.陪聊叫你容翡哥哥好不好明朗看了许久,忽有些明白为何明雪会对她来做冲喜娘子之事如此不忿,以致气急败坏。……嗯,红颜祸水。明朗想了半天,想到一词。冬日昼短,黑夜早早降临,侍女送来晚饭。最近明朗有些积食,想是安嬷嬷交待过,晚上只有一盅清粥并两样小菜,明朗吃过,侍女服侍她到浴房洗漱,旋即上榻歇息。没有安嬷嬷在身边,兼职新房新床,明朗终究不太习惯,这一夜睡的不太安稳,翻来覆去,又总记挂着屋里头还有另一人,不时爬起来张望一眼。他始终都在,始终悄无声息。翌日,明朗被开门声惊醒。“大夫例行诊治,姑娘不必管,继续睡便可。”侍女先一步进来,示意明朗不必惊慌。几道身影从屏风前走过。明朗爬起来,自屏风上探出半个脑袋,露出双目,看着那几人到容翡床前,轮次上前,查看容翡。其中几人身着太医官服,另几人却是寻常大夫衣饰。片刻后,诊治完毕,几人面面相觑,面上俱是一样凝重神色,有人叹息,摇摇头。几人亦不多逗留,诊治完,便又齐齐离开。明朗忙缩回脑袋,心中思量他们神情,隐觉不安。情况很不好吗?“嬷嬷!”早食时,安嬷嬷出现在侍女身后,明朗顿时抛下所有心思,惊喜扑向嬷嬷。“嘘,嘘,小声点。”安嬷嬷却十分谨慎,明显受过交待,一言一行都很注意,不敢四下打量,学着侍女举止,轻手轻脚。明朗拉着嬷嬷到桌前坐下,没想到这么早便能看到嬷嬷。侍女们置好饭食,轻轻一点头,便退了出去。明朗依着安嬷嬷,满含欣喜,一肚子话要说,却待得外人都走了,方开口:“你可以留下来吗?”“只能待一会儿,陪你说说话。”安嬷嬷道。明朗也猜到如此,倒没有如何失望,只不停问:“你住在哪里?吃过饭吗?吃的什么?可有吃饱,她们对你好吗?”“吃的好,睡的好,住的好,一切都好。“安嬷嬷捏了捏明朗的鼻子,笑道:“哎哟,我的姑娘,别cao心我,该我问你,昨日可有哭?可吃饱睡好?”明朗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哭了一会会儿。吃了很多!”安嬷嬷盛汤,侍候明朗吃早饭,终忍不住抬起眼,看向房中尽头之处。那床幔之中,修长躯体无声无息,仿若死人,房中空旷,虽温暖宜人,那躯体却不知何时可能随时变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