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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空碟轻轻摆在桌上,拿起红烧rou盘,十二分大方地,悉数倒入她的空碟中。白露张着嘴巴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唐谷雨将盛满rou的碟子放回她面前,抚了抚她的头顶,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吃这个。”她低下头看着满盘红烧rou,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她抬起脑袋,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了一眼唐谷雨,撞上唐谷雨作为主人万分慈爱的目光,既不忍心拒绝他,又觉得这rou实在无法忍受。脑子飞速运转着,白露灵机一动,使劲一蹦,故意碰翻了整碟红烧rou。她碰得还很讲究力道,刻意将红烧rou都碰在地上沾有泥水的脏污之处。装出一副痛心的模样,眨了眨一对猫眼看着唐谷雨,内心窃喜:这下,他总没有红烧rou给她吃了罢!唐谷雨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仿佛真从她那一双假惺惺的泪眼中解读出几分痛惋来。遂站起身,开门召来小二,只听他道:“再来一盘红烧rou,比刚才更多些糖。”一只手顺了顺她的皮毛,唐谷雨关切的声音从顶上落下,“放心,这一盘rou,都是你的。”白露捂着脸哀嚎一声,对着房中铜镜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内心绞痛无比。今夜,这一口牙,注定要毁在唐谷雨手里了。入夜,雨声沥沥不歇。唐谷雨在房内点了降真香去潮气,褪去外袍,歪在榻上,摸了一会儿白露的脑袋,便翻身睡觉。听着唐谷雨的鼻息声逐渐平稳,她拿小爪子拍了拍唐谷雨的脸,无甚反应,确定了他已安睡。白露再也忍不了了,立马变回人形,冲到桌前捞起茶壶将茶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灌。她揉了揉因牙疼而略略肿起的腮帮子,欲哭无泪。灌完了茶,心情好转。她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些唐谷雨的被褥,又掀了掀他的衣裳,不由得叹口气。他的伤口上只胡乱敷了些普通药草,再不好好养着,只怕要化脓了。唐谷雨一个药师,治起别人来得心应手的,如何治自己的时候,就粗糙得不行,多动一下都嫌麻烦呢。依稀记得,师父曾教导,不怕皮rou之痛的人,往往是因为曾经受过足够多的身心创伤,所以一些小伤在这样的人眼里,就常常显得微不足道。她垂下睫毛,忍不住拨开他熟睡时挡在脸前的几缕碎发。目光放柔。他以前受过多少痛楚,她不晓得。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想看到他受痛。太虚真人亦是个药师,所以炼药的原理,白露多少知道些。须得测明伤者体质,对症下药,伤者方能好得快些。将手探到他两眉之间,测他灵根。用灵识摸索了半天,白露缩回手,眉头深锁。为什么……唐谷雨……没有灵根?唐谷雨可是盘古的一滴眼泪啊……盘古乃是开天辟地的造物主,承天之序,应地之变。光一缕气息就可幻风飘云,双目更是能成辉泽万灵的日月,缘何他一滴眼泪化出来的人,竟连灵根都没有?白露想不通。照理来说,他是造物主身上的一部分,很可能是五种灵根齐备的。又或者,他本是一滴眼泪,若同她一样,有强大的水系灵根,那也说得过去。但怎么会,没有灵根?没有办法,她总不可能现在叫醒他问他怎么回事。没有灵根,就只能按照普通人的标准给他用药。她从唐谷雨的乾坤锦袋中挑挑拣拣找出几味药草,又从自己怀中摸出几颗金稻谷种子,走下楼,付给小二几两银子道:“小二,厨房里的蒸锅借我一用。”一刻钟过去,白露端着一碗透明粘稠的膏状物回到房中。蹑手蹑脚地开门,又小心翼翼地阖上门。白露虽不大精通药理,但好歹她的师父制药厉害,耳濡目染多了,也就学到了些皮毛。她调的这药无色无味,抹在身上后第二日起来,便全部被肌肤吸收,留不下半点用过药的痕迹。如此一来,待到明日唐谷雨醒来,也不会发觉她干了什么,可以避免尴尬。为了防止唐谷雨在她抹药途中醒来,白露在他耳边念了个昏睡诀,才开始正式抹药。房中烛火摇曳,衬出一张白净的脸。兴许是夏日雨多,客栈周围草木旺盛,窗格缝儿里竟钻进来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停在他的鼻尖上。他是真的睡熟了,从容地歪在榻上,头发自然垂着,双睫阖着,容颜恬淡,宛如春熙雾霭笼罩下的秋水远山。他就那么沉浸在一枕酣梦之中,仿佛鼻尖这只萤火虫,满屋敞亮光火,一丛雨时蛙鸣,都与他无半分干系。她刚抹完药,替他掖好被子,他忽然蹙眉踢开被子,额上冒了冷汗,猛地伸手拽住她的袖角,脱口而出:“白露。”语气极其不安。白露被他吓了一跳。醒,醒了?她尴尬道:“啊……我,我在呢……”她还没来得及将“不好意思啊偷偷跟来了”说出口。唐谷雨听到那句“我在”,已然垂下手,安然躺着。白露长舒一口气,原来只是睡得沉了梦魇了啊。她重新替他掖好被子,变回黄黑相间的小猫崽子,吹熄了灯火。一夜无梦。翌日清晨,天蒙蒙亮,雨未停歇。唐谷雨起了个早,买了顶伞继续赶路。为了防止白露皮毛淋湿,唐谷雨顺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她昨天睡得晚,今早起得早,看着云低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略略困乏。她觉得,反正不用自己走路,便真闭上眼睛接着睡。又不晓得睡了多久,她被唐谷雨与他人对话的声音吵醒。抬起眼皮,他们已站在一个河渡头了。渡头停泊了两只船,皆是有船夫的。那个年纪大些的船家下巴上长了颗大痦子,倒是健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待白露醒来的时候,正听他道:“这里原本没湖的,因为地势低,雨下多了才有了湖。老天下雨淹了几个村,倒是也给我们摇船的赏了口饭吃。外地的人从这里出去,都得坐我的船过,几天下来还赚了不少。”另一个带着斗笠,皮肤还挺白,估计挺年轻的,低着头也不说话。痦子船家问年轻船家道:“我看着你倒面生,新来的罢?年纪轻轻懂得出来补贴家用,倒是个好孩子。”雨势太大,湖面上笼了一层雾。痦子船家注意到来人,转头看向唐谷雨道:“道长要过岸么?”唐谷雨点头,道:“劳驾。”痦子船家道:“哎,我年纪大了,早上刚从菰城摆了个来回,身子骨都要散架了。道长找这年轻后生渡罢,我得歇歇。”年轻船家并不说话,把船往岸上靠了靠,似有邀他上船之意。第29章芒种·一唐谷雨看着年轻船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