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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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掉已经响起第二遍医院催你复查的电话,窗外已是一片火红的霞色,你懒散的翻了个身,一串项链躺在枕边,映出冰冷的银色。 这是夏以昼走后的第十二天。 你一直努力的让自己有事可做,因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个黄昏,爆破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炸响,飞溅起的玻璃划破脸颊的伤疤还会在某些深夜隐隐作痛,在几个连轴转不分白昼的加班下,你终于累垮了。 蒋队不由分说的给你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要你好好休息,世界有了短暂的安静。 门铃响了起来,清脆的“叮咚”一声,在没有得到回音后,不疾不徐的接着响起,迫使你从悲伤中抽身回复。 “您的外卖。” “放在门口就好,谢谢。” “不是告诉你要少吃外卖吗?想吃什么哥哥给你烧。” 一贯熟悉的嗓音和腔调,此时却像一道炸雷自头顶响起,你不可置信的抬首回看,撞进那双潋滟的含情目里,眼底藏不住的倦怠,似乎是奔波了许久的样子,眼下挂着淡淡乌青。 “哥......” “你不是......” 你言至此便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人在激动的时候常会喉咙梗阻,氧气被阻断,连吞咽都变成难事,他的回答被一个拥抱取而代之,力度之大让你几乎感觉要被揉进的他的怀里,他弓下腰,温热的鼻息在你的颈间流连,有些痒痒的,但正因如此,你才能感觉到,这是生命的温度。 他的唇嗫嚅颤抖,连尾音都变了调,自以为还不算失态的重逢,却在看见你的那一刻尽数破功。 “我回来了。” 许久,他才从这个怀抱餍足的抽身。 “看看你,我才离开了几天,怎么颓废成这样。”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覆上你的脸,将那些泪水悉数莫去,有那么一瞬间,你甚至觉得这一切变故还未发生,仿佛回到了当初,你和他还有奶奶还在那间不大不小的房子里,你坐在饭桌旁两眼放光的等着夏以昼把你最爱吃的红烧鸡翅端上桌来,偶尔会因为一些幼稚的问题争论不休,两个人笑闹着从房间这头追逐到那头。 “奶奶......奶奶她......” “不在了。” 他将头埋的更深,带着你从未见过的脆弱姿态哽咽道。 “奶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健康的活下去,不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我只有你了。” “我也只有你了......哥。” 抱着你的高大身躯在听到末尾的那一个字时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在你看不见的角度眸里闪烁着苦涩与不甘。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陪你去医院复查。” “.......meimei。” 明明只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轻易就能喊出的两个字,在这突遭的变故之后,突然变得难以启齿,夏以昼像是踌躇了许久,眉头死死的拧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别扭。 除了哥哥这层身份,他一无所有。 向前,就是薛定谔的猫,盒子一旦打开,或许就是他难以承受的后果。 向后,早已退无可退。 所以他宁愿把自己包裹在自认为安全的壳。 他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与你更进一步呢?哥哥就是哥哥,不会是情人,他的爱就像是无边的永夜在一片漫无目的的漆黑里见不得光,是明明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身边,却永远只能止步于此的不甘,是隐藏在亲情的壳之下最不敢说出口的懦弱。 胆小鬼。 他的嘴无声的张合,嘲笑着自己。 医院的消毒水味总是惹人生厌,只是因为心脏的问题,这些年进出医院早就习惯了,或许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在身边,让你久违的有种依赖的感觉,你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生怕他会在下一刻从你眼前消失。 “给你出院证明时,所有注意事项都在后面列的很清楚。” “看来你是完全没有在意。” “我......” 你寻找着辩解的理由,却只觉得心乱如麻,这一天的情绪经过大起大落,实在让你找不出一个妥帖的理由去搪塞黎医生。 “我知道这段时间很难熬,你想用什么方式纾解情绪都可以。” “前提是不伤害自己的身体的情况下。” 夏以昼从刚才随你进入黎深的办公室气压就变得很低,刚才和黎医生四目相对了一瞬,他的眼里简直要能崩出火花来,可对方就像在看一团空气一样从他身上轻轻略过。 “我的meimei,我会照顾好的,不劳黎医生费心了。” 黎深的表情还是那样淡淡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精美的小糖果推过来。 “缓一缓。” “谢谢,我meimei不喜欢吃糖。” 夏以昼维持着表面上礼貌性的微笑,咬牙切齿的咬中了“不喜欢”三个字,将糖果推了回去。 “哥,你别这样,人家黎医生也是好心。” 你微微蹙眉侧过头对他说,夏以昼听到这句话更是气鼓鼓的,看起来像是你们当初一起在娃娃店抓到的那只气呼呼的泡泡鱼。 黎深经年不变的冰冷破裂开来,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担忧神色。 “你在喊......谁?” 叮—— 不知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清脆的弹了几个回合之后滚到看不见的黑暗处。 你回首,身后空空如也。 “去心理科挂个号吧,现在。” “.......好。” 但明明他怀抱残留的温度还在,怎么会是假的呢?这一切是不是就像以前夏以昼喜欢做的恶作剧,或许只要自己在回头,他就会在某个角落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在被发现时候露出得逞的笑。 你的目光在四周漫无目的的游移,回应你的只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人是要往前走的。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晴空节,往年这种时候虽然身边没有男朋友,但夏以昼总会不辞辛苦的赶回来陪你一起过,美其名曰“怕你一个人孤单寂寞”。 你经过了一系列系统的治疗,感觉自己的症状有所好转,再也没有“夏以昼”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可越是这样分外清醒的现实世界,越是无情的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你,夏以昼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 “早上好啊,该起床了,太阳要晒屁股了。” 闹钟是夏以昼之前自作主张为你调的专属铃声,你睡眼惺忪的伸手去摸手机想要关掉闹钟,无意把床头柜上的项链带掉了地上。 明明早上的阳光应该是温暖惬意的,可你突然感觉身上没来由灼热起来,是空气变得稀薄了吗?怎的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了 ...... 下意识的以为是什么高危的流浪体,你慌忙想撑起身去摸自己的配枪,一支大手比你动作更快一步覆上你的眼。 “吓我一跳,怎么了.......” 你想着大概是在做什么旖旎的梦。 被子因为你起身的动作被带起,堪堪的盖住腰部以下的部分,未覆盖的部分露出大片的肌肤,蜜色的在日光下格外晃眼,常年锻炼下肌rou紧致流畅,他似乎还没有睡醒,微微眯起的眸底还有尚未满足的欲色。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时间已经久到你如果不是靠着听他以前发过的语音,都几乎都要忘记他的声音了,时间好像真的过了太久,久到你已经连“哥哥”这个字眼也一并忘却。 你躁动的心情被安抚了下来,顺着他的力道重新躺了回去,被轻松的揽进了怀里,这是你以前从未肖想过的姿势,和自己名义上的哥哥躺在一张床上拥在一起。 “没关系的,梦和现实都是反的。” 他如是安慰着,温热的指尖顺着你的后脊缓缓的向上滑动,像是蝴蝶略过花丛,带来一阵酥麻的微痒,最后落在后脑,你顺着他的力道抬头看他,看他不容拒绝的吻下来,两个人纷乱的气息交缠在一处,他迫切的向你索取着,亦如雄狮侵占领地。他的吻像是掺了毒的苹果,还未等你含在口中融化,就在几个交锋下被诱骗着吞咽。 “上次给你的苹果种子,你种在哪了?” “什么种子......”你嘟囔着。 你被他巨大的身影笼罩吞噬,夏以昼撑着双臂俯在你身前,你印象中的夏以昼总是那样温和,挑不出错处的样子,鲜少露出这么侵略性的眼神,你被他盯的有些慌乱,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有没有被给过什么苹果的种子。 “好吧,那既然被你忘记了,那我们再种一颗。” 果皮被唇舌拨弄开来,露出里面细嫩的果rou,被迫不及待的用舌尖攥住,榨出更为甘美的汁水。 过电一般的头脑空白,好像一瞬间处于在真空地带,让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什么,夏以昼的头发被你攥起,痛楚激发更为激烈的舔吻。 表层的土壤被一层一层的剥开,露出里面湿润的新土,他不急于播种,粗糙的手指来回搓弄着检查土壤的软硬程度,好判断种子是否适宜生存,直到土壤被洒下一潭清水,开始变得泥泞不堪,他堪堪满意,温柔的开疆拓土,直至你难耐的扶着他手臂催促,才扶着苹果种子缓缓的推进土壤。 种子被土壤包纳,迫不及待的朝着更深处扎根,充盈的饱胀感让土壤本能的排斥异物的存在,根系在土壤中探索着,不知探索到何处,土壤蓦然的收紧,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栖息之地,刹那间动作变得更为放肆。 你的眼中溢出生理性的泪水,被他温柔的吻下,微凉的唇瓣如蜻蜓点水略过你的鼻尖最后在你的唇上停留,一遍遍的索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是不是梦境。 经过一系列不算温和的催芽,总算有一颗乳白色的芽尖破土而出,你早已筋疲力尽,垂下酸痛的腿,有气无力的哼哼。 “原来种树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夏以昼将你圈在怀里,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你的话,就在你想探查他是不是早就累的睡着了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声如蚊吶的气音。 “我爱你。” 这是个令人开心的日子,你难得的翻出了最喜欢的香水,因为这段时间你的冷待上面落下一层淡淡的灰。 而那条银灰色的项链,终于等到了他的主人,此时正挂在某人的颈间,吊牌的位置紧紧贴着胸口,那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日子好像回到了以前,又好像略有改变,你们从花浦区那间老房子到如今这间小小的公寓,你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因为工作的原因消失不见了。 他因为爆炸之后残留的后遗症,需要长时间的静养,近期无法再去从事以前那样高危的工作,两个人的生活节奏也缓慢下来,对比以前哪怕是吃顿饭都可能接到紧急任务匆匆散场的日子,现在的生活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切感。 你斜倚着夏以昼的手臂,坐在露台上一起看风景,偶尔有几对情侣从余光中掠过不再引起你的艳羡,而让你更加庆幸此刻眼前人的存在。 “以昼,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猫咖,我之前常去的那家,他家的咖啡——” 话语在你的目光转向夏以昼时戛然而止,你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小茶几上,一个透明圆润的玻璃珠缓缓的转动着向桌沿靠近,就快掉在地上。 你下意识的扑过去,在落地之前将珠子稳稳的接在手里。 “嗯?哪里来的玻璃球?” 夏以昼从你的手中拿过那颗玻璃球,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 “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玩弹珠,你总是比不过我,有多少珠子就输多少,就趁我不注意偷偷的拿走我的。” 他的眼睛像今晚的新月一样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当时玩的就是这样的弹珠,你真幼稚,这种东西居然现在还有。” “你知道吗——” “梦里的玻璃球是永远不会落地的。” 夏以昼收敛脸上的笑,或许是月光太冷咧,照的他眉目间也有几分疏离。 “如果它要落地了,就代表有人想要我醒过来。” “这样啊。" 他露出了然的神色,然后。 叮—— 玻璃珠从他手中滑落。 夏以昼的眼睛染上哀伤的神色,眼里的罗兰色愈发浓艳,像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 “我希望你能幸福。” “放下我,好好生活吧,你可以的。” “我爱你。” 你惊慌的去寻找那颗掉落的玻璃珠,可它早就不知滚落在何处,或许正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与之融为一体,静静的看着你。 “你可以用你的evol把我留在这里的…” 但没有人回答你这个问题,一阵地动山摇的眩晕之后,你睁眼,仍是那个露台。 一颗莹亮的玻璃珠被你握在掌心。 人是要往前走的? 一声手机的短信提示音适时的想起,你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点开消息。 “晴空节快乐,亲爱的。” 红色的苹果头像发来消息,上一条是三个月前。 是梦吗?你想着,将目光转向手中的玻璃球。 你将它至于茶几上,轻轻的转动,玻璃球转了两圈,从边缘划了下去。 叮—— 不是梦! 你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回复信息。 可哪有什么红色的苹果头像,是同事发来的消息,闻讯你下一次的团建定在什么地方。 人是要往前走的? 你再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 额头突然传来一下刺痛,清脆的“嗙”的一声,被结结实实的弹了一下。 你困惑的看向四周。 “找什么呢?” 又是那个温暖的怀抱,你紧紧圈住他的腰,像是游鱼终于回归了大海。 “我晚上想吃红烧鸡翅。” “真的不走了吗?” “嗯。” 他叹了口气,某处,一个圆润的玻璃球被月光折射出亮光,被evol稳稳的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