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替身合约

    夜里，苏夜坐在窗台边，看着玻璃窗外的星空，想象着自己变成其中一颗后，会在哪个位置，就像是为自己挑选墓地一样，她用指尖指了指一个方位，嘴角微扬，喃喃自语：“就在这吧。”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mama在医院化疗时痛苦的表情，转而又出现下午在湖边李意小心翼翼问她mama的身体状况，她没有告诉他母亲的具体情况，而是说：“不要再打探我mama的事情了，不然我就要生气咯。”为了搭配生气这个词，她还跟着做了一个很凶的表情。

    李意下一句话让她愣住了。

    “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第一次让我感觉你就在我面前。”他有些语无伦次。“就是，之前总觉得你像一幅挂在展厅的名画，和大家之间总有一层看不见的阻碍，刚才，好像那层阻碍消失了。”。

    苏夜内心微怔，她眨了眨眼，微哑着嗓子问：“那……你喜欢刚才的我，还是之前那个我。”

    李意笑着问：“不都是你吗？有什么区别？”

    苏夜却好像格外在意他的答案，星辰似的眼睛里倒映着李意不知所措的脸：“小意，回答我。”

    李意看着苏夜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以往的平易近人、优雅大气统统消失不见，她的语气带着强势和失控，只有那双眼睛里的孤独和悲伤一如既往。

    他看着那双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下意识回答到：“现在的你和之前的你虽然有所不同，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被人喜欢。”

    苏夜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事情，虽然李意是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但居然刚好正中苏夜下怀。

    “我也值得被爱吗？和苏夜一样值得被人喜欢吗？”好像是的，在很久以前，她还不是苏夜的时候，她也有人喜欢的，不是吗？

    11.

    夏柠被领养前住在福利院里，她有一个“好朋友”，她只记得他被老师和院长称为“小锁”，是福利院里最孤僻的孩子，很多小孩子都怕小锁，只有她觉得这个比自己矮一点的小男孩挺有趣，忍不住去逗他玩。

    “我叫小柠，你叫小锁是不是？”

    “喂，去花园抓蚯蚓吗？看谁抓得多。”

    小锁：“院长说蚯蚓是益虫，不能随便抓。”

    “那我们去抓知了，今天老师说有的地方还吃知了呢，你吃过吗？”

    小男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我才不吃，恶心死了。”

    夏柠胳膊勒住小锁的脖子，威胁着说：“你说什么？”

    小锁被勒的脸颊通红，他用力挣扎，说：“你放开我！”

    夏柠松开他，凑到他耳边说：“在这里你必须听我的，不然可就没人跟你玩咯。”

    小锁耳朵一红，瞪着比他大不了多少但目光霸道邪恶的女孩，他捏着拳头说：“好吧。”

    夏柠生性活泼好动，有一次爬树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站在树下的小锁不知道该怎么办，白着一张小脸，跪在地上想要去扶夏柠。

    夏柠疼的泪花直飙，带着哭腔骂他：“笨蛋，快去叫人来救我，我今天要是死了，做鬼也要来烦你！”

    小锁看着她哭，也不管她在骂自己，立刻站起身跑去找人，回来的时候，平时冷着一张脸的小男孩哭得眼眶通红，声音都在颤抖。

    “小柠，小柠，你别死。”

    夏柠疼得脑瓜子嗡嗡，听到有人咒自己，立刻骂他：“你才死呢！我绝对不会死的！”

    小锁愣愣的说：“那就好，你不准死。”

    夏柠又气又疼，被福利院的叔叔背在背上时，侧头看着亦步亦趋小土豆似的小锁，心情复杂：“笨蛋！”

    小锁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跟她斗嘴，看她的眼神里全是担忧。

    分别的那一天具体是什么季节、什么时间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雨天。小锁说以后会去找她，而她也笑嘻嘻地说：“你不找我，还有谁愿意跟你做朋友。”

    小锁那时候已经有几个新朋友了，但他还是将夏柠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拉钩。”

    夏柠扬着下巴，勉为其难得伸出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汪！”

    “哈哈哈哈哈！”

    夏柠被一户姓夏的人家领养，于是便有了“夏”这个姓氏，被领养的那年她七岁，夏家夫妇对她很好，他们承诺夏柠会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后来他们果然没有让其他小孩加入这个家庭，给予了她一切正常家庭能给予的关爱。

    时间来到夏柠17岁的夏天，他们一家三口在去旅游的路上出了车祸，肇事者逃逸了，是一名女司机停车救了他们。

    夏柠坐在后排，受伤不重，但是前排的夏家夫妇却受了很重的伤，夏爸爸在抢救一周后宣告抢救失败，夏mama则从此无法离开医护人员的贴身照顾。

    十七岁的夏柠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将家里所有的东西卖了也支付不起高昂的医药费，这边医院在催缴费，那边夏mama在ICU里昏迷不醒，大概是医院看她一个小姑娘突遭变故实在可怜，于是帮助她一起面向社会发布求助信息。

    她的求助信息连同自己的照片一起发布在那一年夏天7月16日的报纸上，当天下午，她便接到一通电话。

    “喂，夏柠小姐吗？我家先生愿意帮助您。”

    她按照电话里说的地址，来到一栋别墅前，门口保安一早就知道她要来，领着她穿过铁门和花园，来到一栋欧式三层小洋楼前，有一名年轻男子站在门口等待着她，他穿着极其工整的西装，腰背挺直，目光不卑不亢，只在第一眼时看了夏柠一眼，之后就一直微微垂着眼帘，这让夏柠稍微不那么局促。

    他们二人一起来到二楼一间书房门口，男人敲敲门，说到：“陆先生，夏柠小姐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磁性沉稳的声音：“进来。”

    打开门，干净到反光的木质地板上铺着低调奢华的地毯，整面墙都被改装成嵌入式书柜，放满了各类书籍，屋内陈设虽然不多但没有一样不是精心挑选摆放的，而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穿着香槟色的居家服，微微散乱的黑色头发垂在眉梢，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骨节分明的手敲着键盘也显得干脆有力。

    彼时因为车祸而失去家人的夏柠蓬头垢面，脑袋上还缠着绷带，身上的衣服也有三天没换过。

    男人抬眼看过来，微微蹙眉。夏柠双手紧紧抓在一起，局促不安的看着这个仿佛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男人，在这里，她显得那么肮脏卑微，她讨厌这种感觉，但她不得不继续卑微，因为眼前这个人说会帮助她。

    “夏柠，十七岁，**中学高三学生，成绩不错，曾经是孤儿，后来被夏氏夫妇领养，这十年来他们对你很好，所以现在你为了危在旦夕的夏夫人愿意做任何事？”男人声音像机器一样冷酷无情，将夏柠的信息和处境用简单的几句话概括。

    夏柠捏了捏手，看着男人，说：“的确，没错，但，但我还是要先听听您的条件。”

    男人冷酷的表情突然破冰，他无奈的看着眼神充满戒备的少女，说：“你不必担心我要求你做违法的事情，同样，我也不会。”

    夏柠一听，登时松了口气。

    男人抬起下巴朝夏柠身后的那个男人点了点：“管家。”

    被称为管家的男人应了声：“是。”然后将一份文件递给夏柠，“夏小姐，这是陆先生拟定的合约。”

    夏柠第一次见这种东西，陌生茫然地翻看着仅有三张纸的合约。

    管家贴心的为她解读：“合约内容主要是：陆先生将会全权负责您父亲的安葬和您母亲未来十年的治疗费用，夏夫人将会被转移到本市最好的私立医院中，接受更好更有效的治疗，后期出院后也可以进入本市最好的疗养院。您，夏柠小姐，也可以受到更好更优质的教育以及享受优渥的生活，并住进这栋别墅。”

    夏柠越听越觉得不安，直到她听到“住进这栋别墅”时，她立刻问到：“等一下，刚才他说不会……”

    坐着的男人撑着下巴看向她，没有说话。

    管家回答到：“夏小姐，请先听我说完。”

    夏柠抿抿唇，低声说：“好吧。”

    管家：“   在合约期内，夏小姐您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模仿，且无限接近一个人，您必须尽力去学习陆先生安排的课程，也必须在陆先生面前保持您需要模仿的人设，如果您中途选择放弃，则算毁约，您将赔付相应的违约金，并且陆先生也将收回给予您的帮助。合约期内陆先生不会强迫您发生任何亲密行为，除非您自愿。”

    夏柠在旁边听完，整颗心七上八下的，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她看了眼坐在办公桌后悠然自得的成熟男人，又低头反复翻看手里的合同，最终她小声说：“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