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鱼 第一章

    “8月3日，国家级气象观测站11时至16时的数据显示，高温榜前十位的地方最高温度均已经突破了42.5摄....”

    白皙的指尖摁停了电视，刚在空调房里醒来的姜今好今天还要出门，自然不想听到外面是否像油锅一样guntang，捂住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看向了厨房，就一边扎起头发，一边走向了卫生间。

    挤了牙膏，马上就要用完了，打开储物柜，也没有了，爸爸最近太忙，今天既然出去，就一起顺道买了吧。

    “醒了？”姜砚知收拾好厨房，把饭端出来，看了眼表，“才七点半，不多睡会儿？”

    “等会儿热了，就不好出去了。”姜今好坐下笑笑，拿起筷子，接过父亲剥好的鸡蛋，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是她的习惯，并不是客套，“我晚上回来去超市，有什么要买的吗？”

    “牙膏没有了。”姜砚知说到这儿，有些愧疚一样，抬了下眼镜，“最近太忙了，下个星期带你去赶海吗？去年不是说还想去？”

    用手挡着咽下嘴里的东西，姜今好又喝了口豆浆，才开口：“不用了，明年高考完再去嘛，没时间。”

    “别有太大压力。”姜砚知最懂自己这个女儿了，看着温温柔柔，但却是最坚定，“已经能保送了。”

    “我想试试。”姜今好吃完了，擦好嘴，将自己的餐具收拾好，笑了笑，“不能给你丢人嘛。”

    身为跳级省状元的父亲，还留校任教，最年轻的教授记录至今没有打破，作为女儿的姜今好不仅骄傲，也是有些压力的。

    姜砚知也吃好了，站起来摸了下女儿柔顺的头发：“怎么样也不会丢人，你是我最大的骄傲。”

    姜今好笑弯了眼角，哪怕所有人都说父亲是山，沉默的，但在她的家里，父亲永远都不会吝啬表达爱意。

    开车把姜今好送到自习室门口，她解开安全带，伸手抱了抱姜砚知，这是他们的习惯，因为她从小没有母亲，在幼儿园时经常会贪恋老师的怀抱，有时候抱不到还会哭泣，姜砚知知道后，每天都会拥抱她，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饭盒。”

    她又忘了，上次废寝忘食学了一天，回家的时候脸都白了目光还炯炯。姜今好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接过了饭盒。

    挥手目送他开走，姜今好才进了自习室，走到自己隔间，看了眼手机，姜砚知又给她发了五百块钱，明明前天才给她发了钱。

    回了个笑脸，姜今好就开始认真学习。这个自习室在大学旁边，除了她之外都是大学生，有一些可能还是爸爸的学生。

    明年，她就是其中的一员了。

    这样想着，学得更加卖力，直到手机屏幕亮了，是姜砚知发消息提醒她该吃饭了，她才从学海中抽离。

    拿了饭盒去外面的休闲区，姜今好低头看了会儿手机，微波炉一响，她抬头拿出饭盒，一转身，就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

    “抱歉。”姜今好赶紧后退一步，语气真诚。

    “没事。”是一个男生，他看着低头也能看到小巧下巴的姜今好，笑了笑，“你是A大的？加个微信吗？以后可以一起过来。”

    “不是。”姜今好抬头有些歉意地笑了下，“抱歉我要吃饭了。”

    说完没等那人再说话，就拿着饭盒回了自己的小隔间。

    这种小插曲没有打扰到姜今好的心情，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继续学习，直到六点，外面应该不太热了，她才收拾了东西准备去超市。

    结果出了空调屋，闷热粘稠的潮湿空气立马裹满了身体，姜今好叹了口气，还是扫了辆共享单车，结果刚扫完，就看到了旁边正在拥吻的男女。

    是中午搭讪了她的男生，不知道是撒网捕到了鱼，还是没收心，反正哪一种情况，都能让在外情绪内敛的姜今好微微皱眉。

    在超市里，她平日里只想题的脑子，也在想着那对男女，不过她想的不是男人，是爱情。

    什么是爱情？

    从小没怎么看过言情小说，也没怎么看过电视剧的姜今好有些不清楚，但她一直以为爱情是洁白美好。她也向往过大学的美好邂逅，有可能遇到一个，优秀的男生。

    但是优秀，就代表爱情吗？

    胡思乱想的她走到柜台结了账，刚拎着袋子走了出去，就接到了姜砚知的电话。

    “吃饭了吗？”

    “没，刚买完东西。”

    “去吃披萨吗？”昨天听她提了一嘴想吃。

    “好，那我在超市门口等你。”

    在门口等了十分钟，姜砚知就到了，姜今好还没拎起袋子，姜砚知就下车拿过袋子放到了后备箱里：“买这么多？钱还够吗？”

    “不多呀。够的，上次给的还没花完呢。”

    系好安全带，姜今好看向前面，也是停在路边的车，女人拎了两大包东西，男人看也不看，自顾自上了车。

    姜今好有些疑惑了。

    这是常态，还是特例？她好像从来没注意过。

    来到开在商场里的餐厅，环境很好，适合拍照。

    “想吃什么？”姜砚知将菜单递给她，拿过水杯倒上了水，“不能吃辣的，你最近吃的有点多，要上火了。”

    “不是排湿气嘛，最近太热了。”

    点好了菜，不知是到了饭点还是怎么，客人逐渐多了起来，诡异的是，除了他们，全是一对一对的情侣，看着他们都打开了相机，可能就是因为适合拍照？

    “爸爸，你有想过给我找个阿姨吗？”

    接过姜砚知切好的披萨，姜今好看着这么多情侣，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怎么了？”姜砚知抬眼看她，嘴角轻轻勾起又放下，“嫌我照顾不好你了？”

    “没。”姜今好知道他在开玩笑，笑眯眯解释，“这不是怕你孤单吗，我明年就上大学了。”

    “你要考外地吗？”他带好一次性手套，吃相是一贯的斯文。

    “不啊。”说到这有些卡壳了，也是自己打算在这里读到研究生，爸爸怎么也不会太孤单，“以后呢？我总要结婚的吧。”

    “以后再说。”他眼里划过一丝揶揄，“还没上大学，先想结婚的事了？自习室遇到喜欢的男生了？”

    “没。”想起那个男生就倒胃口，姜今好放下披萨吃了口沙拉，把那件事情讲给了他，“大学的男生都这样吗？”

    “人总有这样的，无关受教育程度高低。”姜砚知看着女儿皱起的小眉头，温和笑了下，“好男生也有很多，不要怕。”

    “是啊，你就很好嘛。”姜今好又想起个提了两个大袋子的女人，又皱起了眉头，“但感觉像你这样好的好像不多了。”

    “有很多，你只是还在学校，见得少。”姜砚知自觉只是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而且并没有很负责。毕竟他工作很忙，有些事情总是顾不到，全靠姜今好自己懂事，想到这，他又有些愧疚，“我也没有很好，是你太懂事，有很多爸爸都做得比我好。”

    “反正在我心里，你最好。”姜今好歪头笑，露出了俏皮的一面，姜砚知微微笑了下，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吃完饭下楼，两人走的扶梯，姜今好侧头跟后面的爸爸说话，姜砚知微微弯腰认真听着，突然就听不到姜今好的声音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一对年轻男女。

    “你同学？”他自己就早恋，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的。

    “那个搭讪我的男生。但那个女生不是今晚看到的那个。”

    尤其是看到两人接吻后，姜今好更疑惑了，这是什么？

    坐到车上，姜今好有些沉默，姜砚知开车的时候也不爱说话，不过看到女儿不同以往的沉默，他有些担忧。

    是对于美好爱情的幻想被打破了吗？身为家长，他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自己父亲开始担心她的姜今好看着车窗外的人生百态，确实有些迷茫了。

    她的人生，在至今为止的十七年里，只有学习，但明年这个时候，她就要踏入大学这个小社会了，明显就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她能适应吗？

    到了小区门口，又看到了抱着孩子吵架的夫妻，姜今好是真的有些累了，为什么人生不能只有学习？

    “怎么了？”姜砚知停好车，声音愈发放低，“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大学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扭头看着眉目温柔的父亲，姜今好第一次发现，他那些自己来说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别人眼里看来有多么新奇。

    “爸爸。”姜今好清楚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靠近女儿，用有些干燥的嘴唇轻轻碰了下她柔软的侧脸。

    “不是这里。”姜今好点了点嘴巴，“这里，可以吗？”

    “怎么了？”姜砚知微微睁大了一些眼睛，但几秒内就回归于平静。

    姜今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表情越来越可怜，手指都搓红了。姜砚知看她从小到大一委屈就会有的可怜样子，叹了口气，温暖的手摸上了女儿的侧脸，靠近了她，嘴唇一触即离。

    可只这一下，他也感受到了女儿不一样的柔软，与微热的呼吸。

    她的润唇膏还是上次自己帮忙买的，柑橘味，她刚刚还用了。

    “怎么了？”稳了稳快了两下的心，姜砚知声音愈发低沉温柔，手也抚摸上她的头发，有些担心。

    “爸爸很好，很多人，不好。”她抿了下嘴，刚刚那一下她根本没感受到，“我不想把初吻给不好的人，给爸爸，好不好？”

    她说了两个爸爸，让刚刚对自己女儿做出明显不该爸爸做的事的姜砚知有些心虚：“你可以慢慢观察，没必要着急，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也不会因为你寻找的时间太长而催促你。”

    “但人是会变的不是吗？”姜今好已经钻了牛角尖了，指了指窗外停好车，刚刚还在门口吵架的夫妻，“他们结婚的时候也是爱对方的吧，但现在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了，爸爸，我接受不了，人为什么会变？你就一直没有变，从我有记忆就对我很好。我也没有变...懂事之后没有。”

    “但你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姜砚知耐心开导自己最重要的女儿，跟最骄傲的学生，“我们只能保证这一秒，明天什么样，谁都保证不了。”

    “你明天会不爱我了吗？会认隔壁家刘阿姨的女儿当女儿吗？”姜今好的歪理说得理直气壮，一下就把她在课堂上口条清晰的爸爸说卡壳了。

    看着自己学会诡辩的女儿，姜砚知把话吞回肚子里，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会，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