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孔雀 第四章

    一顿饭安珩吃得心不在焉，许然倒是吃开心，她对于学习工作之外的事都不擅长，嘴又刁，在国外对付着过了十年，胃都发苦。

    “我自己走回去吧。”吃得太饱，她想走走。

    “一起。”

    深秋的夜晚已经发凉，白天只穿着真丝衬衣的许然有些冷，安珩把自己的外套披给她，也不接她的道谢。

    “你在生气吗？”

    哪怕已经十年未见，安珩发现她还是一直未变，直接，率真，不懂什么是拐弯抹角。

    大家都随着时间变浑浊，她还是透彻。

    “嗯。”

    “气什么？”

    昂贵意大利手工皮鞋踢走路边石子，安珩侧头看着来往车辆，哑然道：“你跟何邕鸣的事，我知道了。”

    “嗯？什么事？”看到他的表情，许然才恍然大悟，“你才知道？他没有告诉你？”

    又被扎了一刀，安珩疲惫摘下眼镜苦笑：“我直接讲，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对你不会有超出友谊的感情，就算那天晚上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我知道了你与何邕鸣在一起过，我们也回不到从前了，你说的忘记，对我来说不公平。”

    许然默默点头，算是听进他的话。

    “我们也算朋友，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应该知道我对待感情是什么态度。”

    许然当然知道，当年他与陆文晴在一起时，不知道羡煞多少人，体贴，专一，风趣，无论多少更优秀的女孩子贴上来，他连眼皮都不抬，就算两人性格不合，他也数次妥协。

    只能归结于缘分，一直想不明白感情事的许然从来都是这么搪塞自己。

    铺垫许多，安珩终于进入正题：“我过不去这道坎，所以，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你帮帮我。”

    他说的话直接，许然都能听得懂，态度也很诚恳，她也无法再次拒绝。

    沉吟片刻，许然停住脚步抬头看他，表情认真：“按你说的来吧，但我不希望公司内的人知道，也不希望太长时间，时间能培养出感情，但那也有可能是错觉，所以不要太长时间，两个月。”

    “两个月太短，三个月。”

    “好吧，三个月后，如果你还不能走出这件事，抱歉，我无能为力。”

    笑着低头，安珩嗔怪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现在该生气了。”

    “嗯？”许然微微疑惑。

    “没什么，你这样挺好的，我喜欢直脾气。”安珩拉近距离，“那现在，我们就是情侣了。”

    “嗯。”

    “谢谢你肯帮我。”

    “我有责任。”

    “无论如何，谢谢。”

    安珩也知道，这是多么尴尬的关系，但没办法，他做不到第二天一睁眼，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回不到从前就是回不到，异样的情愫一旦发生，哪怕是因为自己并不记得的性，他也无法欺骗自己说，没有超出友情的感情。

    所以，哪怕她是自己前女友的好朋友，是自己好朋友的前女友，也要试一试。

    两人并肩走回停车场，坦坦荡荡，却不亲昵，安珩低头瞄她的手，沉吟许久，才鼓起勇气握住，许然悄他一眼，大大方方回握。

    她的手指细长有力，不干瘦，有写字磨出来的薄茧，做了法式美甲，但甲型修得很短，干净，优雅。

    世界大起来，四个人可以十年见不到，小起来，一个小时能见到两次，何邕鸣也握着聂芊芊的手，看到许然安珩十指交握，不敢相信。

    “昨天忘给你说了。”安珩抬了下眼镜，遮住眼底的冷然，“这就是我的感情问题，幸好，已经解决了。”

    礼貌对不明所以的聂芊芊点头，许然轻拉安珩的手：“走吧，明天早上有会，我还有资料没看完。”

    低头看向许然时，安珩的眼神又变得柔软：“嗯，走吧。”

    两人先离开停车场，聂芊芊看向何邕鸣，上车后，纠结许久，还是没忍住：“邕鸣...你跟安珩到底怎么了？”

    何邕鸣握紧方向盘，眉头微皱，显然是也想不明白：“...他身边的人，是许然。”

    聂芊芊知道许然是谁，她比何邕鸣小六岁，自然是没有安全感，她知道何邕鸣只有一段感情经历，也知道这段感情经历的全部内容，所以当她知道安珩牵的女人是何邕鸣的前女友时，还以为这是恶作剧。

    “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给你难堪吗？”

    “...也不算。昨天晚上他才知道我之前的事情...”说到这，何邕鸣说不下去了。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的错，无论如何，是他先瞒了安珩十年，这十年里，安珩都是孤身一人。

    如果他是早就喜欢上许然，那他也等了十年，等到自己要结婚才敢与许然在一起，如果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他也是想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是他何邕鸣不是朋友。

    “无论如何，安珩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尊重他的一切选择，不能因为往事，就剥夺他追求幸福的权利。”何邕鸣愧疚看向聂芊芊，“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以后会注意。”

    “不，不用，你们是好朋友，而且你也说了，那些事都过去了。”聂芊芊其实心里也有些别扭，但还是善解人意，“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婚礼，婚礼上有我梦想的婚纱，场景，还有新郎，自然也要有新郎最好的兄弟呀。”

    “最重要的是你。”

    “你也很重要。”

    这边两人甜甜蜜蜜，那边的两人还在摸索怎么相处，安珩送许然回酒店，自然而然跟她进房间，许然奇怪，但也没拦他。

    “不早了，你回去吧。”可能是想到两人现在是情侣关系，许然刻意放缓声音，“我还有些文件没有整理好，今晚没有时间。”

    “我帮你弄。”安珩探头看文件，“你要找什么？”

    许然简短告诉他自己要找的东西，要求，安珩便直接接手，找出她需要的文件段落，复制到一份文档，统一字体字符，打印出来，高效又利索。

    “还需要别的吗？”

    “暂时不需要了。”

    他嗯了一声起身，不知道去干什么，许然认真看着合同，也没心思管他，不一会儿，一杯温水放到手边，他默默回来，帮她把桌子上杂乱的文件整理好，也不催促她快点。

    “谢谢。”许然拿起水杯，对他笑笑。

    “你可以先去换衣服，洗澡，我把明天需要的整理好，你洗完澡继续看。”

    “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没关系，我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

    “那就麻烦你了。”

    “你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然勾起得唇角，换好衣服去洗澡，出来后，安珩还在，只不过是在等她出来告别。

    “我都弄好了。时间不早，我走了，有事再给打电话。”他穿好外套，弯腰轻轻触碰她的侧脸，克制守礼，“晚安。”

    “不留下吗？”

    “...嗯？”

    “我是说，很晚了。”许然很坦然，“你可以留下。”

    要留下吗？

    按理说，他不会，他只是看着浪荡，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守礼的人。

    “有睡衣吗？”

    许然说稍等，打客房电话要了一套。

    “...还有内衣。”

    她笑，低头轻捏眉心：“你还是这么...”

    “什么？”

    “没什么。需要我叫人去买吗？”

    安珩有些脸热，小声嘟囔：“算了，凑活一天吧。”

    他虽然这么说，但洗完澡后，看着衣服还是犹豫了，这时，许然敲了下浴室门。

    “我让人送了一次性内裤上来，男士的，放到门口了。”

    安珩闭眼狠狠咬唇。

    她还是这么...

    “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