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开

    今天jiejie如常在太阳完全落下前回到了家中。

    忒弥斯将书放到一边，接过jiejie拿来的涂满黄油的面包。柔软的面包比起储存长久的干面包来说要好吃很多。

    吉姆家的姑娘与jiejie关系很好，所以他们家的人会送给jiejie卖不完的面包。在jiejie失踪后，吉姆家甚至有人想来镇外寻找他，但因为人渣的魔法阵把小屋藏匿了，所以吉姆一行人在几次探索后就放弃了寻找。

    “忒弥斯，我很抱歉，今天有位高尚的骑士帮我挑选了一本不错的书，而我把它弄丢了。”奥莉薇看上去有些食不知味，因为一本书的价格可以让他们吃半个月新鲜的面包了。“那位骑士说你还可能有学习魔法的潜质，或许以后我能送你去学院学习魔法？”

    “jiejie，”忒弥斯打断了奥莉薇的话，“没有学院会收一个残废的。”

    “嘿！你可不能这么说。”

    奥莉薇显然不高兴了，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面包。奥莉薇一向不喜欢听他讲丧气话，这也是打断她思绪的好办法。不过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们是平民，而且没有钱，他还无法正常生活，送他去上学jiejie很难承担得起那高昂的学费吧。

    “最近你要一直去帮教会干活吗？”

    “对啊，教会最近正缺人呢，正好明天我也能再去教会问问，有没有看到我买的书。”

    明天jiejie去找书是找不到的。因为jiejie的书被志愿者当成了教会新进的书放去了教会内部的图书馆，往后才会有人发现这本没有盖圣章的书是外来的，并且去寻找失主。

    后天jiejie再去教会寻问书的线索后就被人绑走了。

    《鸟笼》上写着绑走她的人是利维坦侯爵家的仆从。他们喂了jiejie糟糕的失忆魔药，把jiejie送到了自家怪物的床上。

    利维坦侯爵家常年驻守在边关，正是因为他们有远超常人的神力，和适应海边恶劣潮湿环境的能力。

    事实上，他们确实不是人，而是人与海中的怪物结合产生的混血。开国之争屡战屡胜或许就是沾了与非人物种结合的光。

    几百年过去，混血者与人类再次结合，非人的部分已经近乎消失，但也有返祖的情况。这导致他们的部分后代在享受能力的同时，会被每年的发情问题折磨。

    贵族，有着保护领地上所有平民的责任，因而是高贵的人。而他们却因为控制不住兽性去略夺土地上的子民，违背崇高的誓言。

    人类面对饥饿的怪物会是什么下场？

    ——只有被撕碎。

    「她醒于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但她总觉得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可如今却想不起来，越是思考，脑内就越混乱。」

    「突然她听到了鲸的鸣声，那悠长的鸣叫就像在她耳边一般，越来越近，直到巨大的力量将她压倒在地，她的脸被热浪侵袭。」

    「恐慌令她尖叫出声，手脚不停击打试图逃离束缚，而身上的巨兽将脚踩重重踩下，阻止了她的反抗。」

    「她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手脚传来的剧痛使她停止了一切动作。」

    「怪物满意地开始进行下一步……」

    忒弥斯将那些侵害的片段仓促略过，他不想看，却又怕里面掺杂着什么关键信息。

    确实有一件奇特的事参杂在其中。奥莉薇的身体强得可怕，充满了活力。在平时忒弥斯只觉得这是人身体健康的证明，但在书中他直观地看到了对比。

    奥莉薇不管是恢复能力还是耐力都比正常人甚至是混血要强，一般骨折正常人得恢复一个月左右，而她只需要约三天——这也成了后面奥莉薇被人盯上的原因，甚至，那些肮脏之人想以此恢复非人血脉的活力。

    现在他需要阻止jiejie再去镇上，甚至他们必须搬走才行。因为jiejie昨日就被利维坦家的人盯上了。想到这里，忒弥斯后悔那时没将jiejie留下。

    奥莉薇此时拿着烛灯端来擦洗的热水。

    “忒弥斯，你现在需要排泄吗？我要帮你擦身了。”

    忒弥斯摇摇头，在昏黄的烛光下，他干枯发白的头发也像jiejie一样的金黄。

    他们的父母死在领地被入侵的时候，那时候他与jiejie都是十三岁，jiejie背着他躲去了森林。如今过去了五年，jiejie日复一日，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他。忒弥斯觉得自己和寄生虫一样，又期待jiejie永远不会抛弃他。

    忒弥斯平日一直以长袍作衣服，下半身不会穿任何衣物，这样他自己拿尿壶上撒尿就更方便，平日里擦洗穿脱也不会那么麻烦。

    奥莉薇很快就将他脱了个精光，消瘦苍白的身体上能看到骨骼的位置，奥莉薇拿着布先给忒弥斯擦干净了脸和耳后，将他的白发挽到胸口，再上前将人抱住，让忒弥斯靠着她，继而擦拭他的背部。

    忒弥斯的长发蹭着奥莉薇的脖子，让她觉得实在太糙了，想着往后再去买些油涂抹一下忒弥斯的头发。

    奥莉薇身上的汗味则让忒弥斯觉得安心。

    他们沉默着处理一切。

    “忒弥斯，现在手用得上力气吗？抱住我的脖子抬一下屁股试试。”

    “嗯。”

    大部分力气还是奥莉薇在出，她坐在床边身体向后仰，一只手抱紧忒弥斯的腰，一只手将忒弥斯的下体擦拭干净，做完后她把弟弟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重新绞干布。

    正面与腿脚的擦洗比起后背要方便许多。奥莉薇很熟悉这项任务，很快就做完了。她把衣服给忒弥斯套上，又把人往床里面推了点儿。

    忒弥斯不知道奥莉薇怎么想，但这种时候他更加厌弃自己的无力。任何人被脱光暴露在他人面前都会觉得羞耻，只是他的这份羞耻在日积月累下变成了麻木。

    奥莉薇在屋外换了水擦干净自己后就回到了屋内。

    晚上他们没什么娱乐活动，弄干净身体后就该睡觉了。

    奥莉薇盖上烛灯，掀开被子与忒弥斯躺在一块。

    忒弥斯轻轻握上奥莉薇的手。

    “现在还不想睡吗？”奥莉薇问道。

    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他们相对的脸。

    “如果可以，能和我多讲讲镇上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

    奥莉薇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吉姆小姐今天又闯了祸，威尔斯先生的狗追着骑士跑了三条街，农工们又在悄悄偷懒……

    jiejie一直都在他身边。

    手与手之间传来的温度不是虚假的。

    jiejie到后面没什么好讲的，就开始哼歌，是他们母亲常唱的曲子。忒弥斯也会唱，他们和着歌，直到小屋内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我最近拿不动书了。”

    奥莉薇听到这句话后将面包放回了盘中，她面带急色，坐到床边打量着忒弥斯。

    “这，这可怎么办啊……”奥莉薇低下头，双手拧握着。

    “我最近在书上读到了一些事，说利维坦领地旁的爱尔福城有厉害的医生，说不定能我能被治好。”

    奥莉薇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的消息，猛地看向他，惊喜地说到：“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呢！”

    “因为，我不想拖累你。”

    奥莉薇抱住忒弥斯，抚摸他的背脊：“你永远不会是我的累赘。”

    抱了一会儿，她就放开了忒弥斯，认真地说：“我认为治病要趁早，既然利维坦这里的医生没有办法治好你，我们就该换地方了。”

    “jiejie要和去朋友道别吗？”

    奥莉薇愣了一下，还是说道：“不，没关系爱丽丝不介意的。”

    奥莉薇站了起来，麻利地开始收拾行李。

    能如此顺利地让jiejie与他离开利维坦领地，这让忒弥斯感到轻松。

    爱尔福城的医生能治好他吗？事实上，忒弥斯只是知道有爱尔福这个城而已。那里是《鸟笼》中未曾提起的城市，路途不会太远，他认为这是目前他们最好的迁移选择。

    奥莉薇带了面包、匕首与水袋，还有一些衣服、火石以及多年攒下来的金钱，她将这些均匀地挂在腰两边，又把多余的东西缠在胸口，随即她去取下了墙上的一把弓箭，也挂在了胸口的行囊上。

    她将头发盘了起来，碧绿的瞳孔展露出来，看上去充满了喜悦。

    她扶着忒弥斯靠在床边，给忒弥斯穿上了裤袜靴子，把他的脚放到地上，又给他裹了几层衣物，确保他不会着凉后，她在忒弥斯面前蹲下身。

    “上来。”

    利维坦领地的主城，隆卡城。利维坦侯爵的城堡就在这里。从莱恩小镇到这里只需要骑马一天。

    利维坦侯爵待在书房中看着领地内的收成，沿海的他们耕作相较内陆来说更为困难，他们主要还得靠海上贸易与他国进行粮食的交换。教会还会来分一杯羹，令人头疼。

    但这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已经算不上什么。

    目前利维坦侯爵关心的只有他的子嗣，下一任利维坦侯爵，谢默斯·利维坦。

    独子的能力强悍已深得他心，遗憾的是独子身上历史带来的问题还未解决，但对于在领地内占独裁位置的他们来说这或许也算不上是难题。

    侯爵拿起侍从带来的报告，命人将报告中的女人带回来。侯爵此刻已不想管儿子谢默斯·利维坦的拒绝，相比起成为地牢内的怪物，还是成为一个破戒的骑士更好。

    只是需要一个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