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
(五更)
“你把我当成了谁?嗯?” 秦销的面容在无影灯下也依然立体,眉眼唇鼻五官都很熟悉,但整张脸组合起来显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不认识我了?” 他那双深邃的黑眼睛仿佛能刺穿皮囊看破人心:“我没有双胞胎,也不是人格分裂,这不是你所期待的我吗?” 汪盏不懂。 秦销也没有解释,冷漠的视线向下,落在她胸前,问:“为什么把手指藏起来?怕我看到你的指甲?” 汪盏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下,只见自己捂着裹胸的双手不知何时蜷成拳头。 秦销微抬眉梢,笑着说:“短,粗,还有啃出来的豁口。” 每一个悦耳的字音消散在空气中,都伴随着汪盏的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从小到大没少啃手指吧?” “……” “小时候是为了未来焦虑,害怕什么都没有,那现在呢?害怕失去这一切?” “……” “我允许你闭眼睛了吗?” “……” “睁开。” “……”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泪水将视线糊成了一片,清鼻涕淌到了下颌,汪盏用眼神恳请这个男人不要再说了。 抽泣声断断续续,秦销没有禁止她哭,也不像凌晨在卫生间里那样温柔哄她,只是无所触动地站在那里。 良久,餐厅内响起了他无奈的声音:“这个灯不是用来羞辱你的,站在灯下的人一直是我,盏盏,你看清了吗?” 汪盏愕然地看着他,怨念和惧怕在这瞬间消散了些。 秦销突兀地笑了一声:“看来是没有。” 他从桌前站直,锃亮的皮鞋迈出白光,一步步朝她走近。温暖的怀抱并没有如期而至,秦销俯身捡起她的西装外套,抖了抖,又披在她的肩上,柔声道:“我们去兜个风吧。”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G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化为一道黑色旋风,眨眼之间从两辆大货车之间“漂”了出去。 汪盏紧抓着副驾驶门上的把手,在寒冰中浸了一晚上的身体直接被扔进了沸油锅里,叫得嗓音都哑了:“停……!停车!” “冷静,”秦销扶着方向盘,眉眼微微含笑,“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我吗?” 油门轰一声,又是一个急转弯。车大G身猛一甩,汪盏的胃被安全带勒得翻江倒海,混着酸水的食物残渣瞬间冲到了嗓子眼儿,在生死一线的恐惧中又生生咽了回去。 远处高架桥上,车灯疾驰而过,光 影在秦销冰冷的侧脸上转瞬即逝,却耐心十足的和她闲聊起来: “用冒犯的眼神看你,鄙夷的口气谈你,随心所欲地牵动你的情绪,兴致来了还把你吊起来打,言行举止充满了主观故意的残忍。我满足你的幻想了吗?盏盏。” 窗外的喇叭此起彼伏,反衬得车内一片死寂。 如果汪盏还能思考的话,会觉得这句话令人毛骨悚然。但她如同坐在一辆失控的过山车上,话音钻入耳道却无法理解,只有迎面而来的车前大灯倒映在她涣散的瞳孔里! 汪盏:“前前面……停停停停车……” 秦销一打方向盘,薄唇微微笑了下:“说好了来兜风,怎么能没有风呢?” 咔嚓! 副驾驶车窗玻璃倏然降下,疾驰中带起的烈风呼啸着涌入车厢,胡乱吹乱起汪盏的长发。 她双手紧紧扶着门上的把手,唯恐下一秒秦销会打开副驾驶的门:“停……” 可刚一开口,冷风顺着喉咙灌入肺腔。 “……停……车!你他妈停车啊!!!” 声嘶力竭的吼叫被风噪吞噬掉了。 她仿佛看见一件黑袍飘荡在车窗外,雨夜里撞车的那一次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死亡感,这一次却感觉到死神正在窗外与她对视。 大G在六环上风驰电掣,城市的灯火楼群被远远抛在了身后,前方越来越偏僻。不知过了多久,大G停在一片荒地上。 荒地静极。 月亮下矗立着一群水泥大楼,在浓稠的黑暗中宛如一栋栋墓碑。灯牌被黄土掩盖了一半,露出几个锈迹斑驳的字——水岸人家。 秦销下车,走到副驾驶外,打开了车门。汪盏吓丢了魂,两只眼睛惊恐地瞪着,车已经停稳,还死死扒着门上扶手不肯松开。 秦销只好温柔却强势掰开她的手指。 野外的夜风冷到刺骨,她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俯身勾着腿窝将她抱了出来,踩过杂草丛,走进最近的那栋烂尾楼。 汪盏仿佛灵魂出窍了,知道她正被秦销抱在怀着攀上楼顶天台,但却感受不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气息,连自己的呼吸、口齿间的腥气,甚至是对死亡的惧意都察觉不到了。 无论他想把她从楼顶扔下去,还是做什么,她都阻止不了,也不在乎了。 烂尾楼钢筋裸露,内部空间开阔。水泥结构柱在月下投出嶙峋的黑影。 南北两面冷风穿堂而过,也吹起两人的头发。秦销的体力再好,抱着将近八十多斤的汪盏爬了七八层楼也需要休息一下。 他将她从怀中放到水泥地上,手臂揽着她的腰没松,免得她脱力趴到地上。 “看见那条河了吗?” 秦销指了个方向。 远郊的夜空透着一种奇妙的暗蓝,群山像宣纸的毛边有些蒙茸的边缘,一条亮白的微光穿梭其中,无声无息地流淌。 “那是步桃的抛尸地。” ———————— 还有一更,0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