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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东西她并非不明白,她只是想暂时装一会儿糊涂。三十六年前,那个已经在时光里褪了色,却依旧鲜活在此人笔下的年代。名满天下的梅嘉裕老先生曾是个迂腐的研究员。锒铛入狱的朱和峰还是个要省下吃饭的钱讨好导师的穷学生。而日记的主人,则是朱和峰当年的导师,药学院的院长,于敏达。那时候他似乎只是个情感过于丰富的愤青,在他的叙述里,其他人不是蠢就是傻,实在是“众人独醉我独醒”式的精明。“X年X月X日,开会开到脑袋疼……”“X年X月X日,又是开会!不想听。期刊来了,全是英文,字又小……混蛋英国佬的鸟语。”……这中间有很多页毫无意义的抱怨,于敏达的愤青程度简直是无法形容,是一个头脑发达的超时空中二病,从日记中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愤世嫉俗,厌恶规矩道德,认为人类世界的一切秩序,都是对科学的束缚。江晚晴透过这些因为扫描而失真的字迹,联想到了于敏达的“光荣事迹”,很快在脑海里缓缓拼凑出了一个孤僻怪异的科研疯子的雏形。严修筠又把日记往后翻了几页,大量无聊的抱怨被他略过不提,直到一句话吸引他的注意。“X年X月X日,这傻子学生总算做了一件对事,我决定放过他!!!!!!期刊真的太棒了!!!!!!!!!这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发明!!!!!!!!!!!!!!!!!”内容并没有多少,而字里行间的感叹号之多,已经要跳出电脑屏幕,在江晚晴和严修筠眼前挥舞着宣示于敏达当年的兴理奋。期刊——是了,朱和峰省吃俭用,给于敏达订了一份儿他十分感兴趣的期刊,这份期刊是全英文的,也正是这份期刊,挽救了朱和峰险些被莫名其妙开除的命运。严修筠眼角儿一跳,他想到了郎玉堂的老师夹在江晚晴病例里的那一页儿纸。同样是英文期刊,同样是几十年前的事。严修筠翻页的手连忙慢了下来。“X年X月X日,我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这个发现!梅是之跳出来阻拦我!我不会妥协的!”“X年X月X日,实验,实验,反复的实验,我联系了在医院工作的朋友,他们同意我每周可以去两天!”“X年X月X日,只是观察和记录,对确认结果没有任何帮助!我需要招募两个志愿者!”“X年X月X日,志愿者到位了,只需要给钱,就可以开始后续事宜……该死的梅是之向老爷子告了我一状!”“X年X月X日,老爷子把我的项目砍掉了!而我想砍掉梅是之!志愿者家属愿意私下作为我的研究对象……我得去搞点资金。”“X年X月X日,这个女人出现的真是时候,而且她还真是财大气粗,她让她在平城的亲属直接给了我援助……项目总算可以继续了,我要避开梅是之。”“X年X月X日,怎么会出意外?!?!怎么会这样?!?!”“X年X月X日,也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四十年前的日记到此处戛然而止,后面的内容,都是一些不知道什么具体指向意义的数据,连严修筠也看不懂了。根据时间算一算,这日记的背后,好像完整记录了于敏达当年被开除的始末。他从朱和峰替他订阅的英文期刊里了解到了一个重大科学实验,他在复制印证这个实验的过程中,因为实验涉及人权道德问题,遭到了以梅嘉裕老先生为首的一些正直科研人员的阻拦,当时的领导作出决定,中止了这个疯狂的项目。于敏达不死心,私下联系愿意作为实验对象的志愿者,还争取到了不明社会资金的援助,将这个试验偷偷进行了下去……结果出了意外。这段实验被彻底禁止,于敏达的经历成了封存档案,而他自己受到了处分降职的惩罚,随后离开了平城大学。“几十年前的重大发现?”江晚晴说着,随手掏出了手机照下了那个日期,“我有朋友在这个期刊的编辑室工作,我托人去查查当年这个时间段发行的期刊,上面有没有什么进展发现。”严修筠顿了一顿,却拦住了她:“不用查了……能猜到。”江晚晴愕然:“这你都能猜到?!你是神仙吗?”“许璐。”严修筠说,“你记不记得许璐说过,她mama是什么病。”“精神分裂。”“对,精神分裂。”严修筠点点头,“几十年前,于敏达就在为了一个重大发现,寻找符合条件的志愿者,有没有可能,他在上一次实验失败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同一个实验的志愿者?”江晚晴一愣:“你是说,她要找的‘志愿者’,很可能一直是精神分裂症病人?”“对。”严修筠说,“而最近几十年,关于精神分裂症的治疗,争议最大的突破性进展只有一个,我觉得你听说过。”江晚晴一愣,脱口而出:“额叶切除手术!”严修筠无声点了点头。江晚晴的脑子飞速转了转:“如果他们一直在实行的都是这种……实验,那么朱和峰的实验室,就一直作为他培养的一个‘据点’,在帮他们打掩护。陈雅云把这本日记的扫描留给了吴启思,她一定知道什么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这个东西我们得交给警方,逼朱和峰开口,让警方往下再挖一挖。”严修筠却摇了摇头:“可能来不及了。”江晚晴一愣,立刻抓起了电话——与此同时,看守所中。朱和峰垂头丧气地听到了打铃的声响,强打着精神,排着队,跟着其他人一起,去“食堂”打菜吃饭。作为顶级科研人员,享受锦衣玉食多年,朱和峰觉得看守所的伙食实难下咽,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再嫌弃这饭菜,也总要活下去。看守所里的生活刻板而单调,跟他关在一起的,有好几个注定有罪但还没宣判的重刑犯,这些人麻木、凶狠,短暂的看守所生涯还没彻底磨去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