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洛冰河笑眼弯弯地问
一声脆响。 洛冰河趔趄一下,很快又挺直了背,也不顾那开裂的嘴角下淌的血痕,目光挪到沈清秋盛着盛怒的眸子,面上倒没有多少惊讶。 沈清秋看他这样就来火,只恨这一耳光扇得太轻了,咬牙切齿道:“洛冰河,把女人和孩子往火堆上架,你还是不是人?!” 矛头指向的那个倒是若无其事容止端方地坐下了,把手上的食盒往桌上一搁,转手拿灵力把壶中茶水热了热,给沈清秋倒了杯茶递过去,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笑:“师尊想必等了很久,大动肝火又骂人,口渴吗?” 沈清秋面无表情地接了茶,似乎想往他脸上泼,杯身微斜的瞬间,他又仿佛临时改了主意,把杯底往上抬了抬,照着洛冰河的头顶直直浇了下去。 七成烫的茶汤,就这么一路没过额发鬓角,汇入下颌、脖颈,最后晕湿了大片领口。 洛冰河却不如料想那般暴起,反倒还是方才静坐的模样,只是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发抖,没有情绪的面庞仿佛在一瞬间被疼痛扯动。下一息,他抬起被茶水淋湿的睫羽,点漆瞳仁一错不错地对上沈清秋恶意昭彰的双眼,似嘲似讽道:“礼尚往来罢了,谁让师尊你也让我不好受呢。” “沈清秋,你说对了,我这个冷心冷肺之人,才不管他是正道仙首还是妇人孺子,只要他们或死或活都能教你难受,我何乐而不为呢?”他双手撑在几案之上,探身朝沈清秋倾去,“岳清源死了,还有宁婴婴和她肚子里两条命,就算这两条命都没了,还有柳溟烟,木清芳,齐清萋……我有的是法子叫你不痛快。你要是不想我再拖谁下水,就老老实实待着。” 沈清秋听毕就想扬手再给他一巴掌,洛冰河很敏锐他的意图,只是又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婴婴在孕中知道你的消息,很高兴,求我放过你。我答应她,孩子降生后便放你回山。她倒是高兴了,可你觉得可能吗?深宫之中,平安降生的孩子有几多?宁婴婴肚子里的又是头一个,你猜后宫这些女人会拿什么法子搞她?轻些的么,拿麝香滑胎就算了,严重些的,弄不好就闹出一尸两命。我若有意为难,要她的命更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沈清秋,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沈清秋深深吸了两口气:“我要你保她的命和她的胎。” 洛冰河说:“前提是,你如实答我几个问题。” 他闭了闭眼睛,脸上未干的水线莹莹,汇在眼下,几乎有如泪痕:“你对当年之事,究竟有无悔过之心?” 沈清秋定定看他,极平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曾。” 洛冰河道:“当时,你是真的存心想我死么?” 沈清秋停顿了片刻,道:“我前几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这魔头,纵死亦不足惜。你要听我说几遍?” 最后,洛冰河笑了:“沈清秋,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这次,沈清秋直视着他的双眼,回答得没有分毫犹豫:“是。” 本以为他这回定然又要揪着自己的领子再把自己的胳膊扯下来,却不想这人问完以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施施然起身,用帕子揩去脸上残水,又把食盒打开,挨个将食格分拣开来,摆在沈清秋面前。 沈清秋垂眸盯着那几个精致油润还尚且腾着热气的小菜,脸上不为所动。 见他不动,洛冰河又敛起袖子,若无其事地拿公筷给他布菜,一样盛的份量不等,合成一份,推到沈清秋面前,仙师脸上才浮现出大写的一行字:你是不是有病? 洛冰河道:“我问完了,之前说的我也答应你。师尊也是时候吃点东西了。你不吃饭,那小丫头吓得够呛。”见沈清秋直直盯着不等份的菜不说话,洛冰河遂又解释道:“清静峰上许多年,师尊的饮食偏好,弟子也总归有些认知。有些菜纵你不喜,也要多少用些。毕竟师尊你这身子么,药要补着,食补也要跟上。” 沈清秋还是那个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洛冰河也不在意似的,轻飘飘道:“我一不想折磨你的同时又得费心治你,二不想折磨个没劲儿反抗的,没意思。我说得够清楚么?不会又要弟子把你下巴卸了往嘴里塞吧?还是你非要我把那丫鬟的脑袋挂你屋门上,你看了才有些食欲?” 他说完笑了两声,也不等沈清秋有什么反应便自顾自道:“原来师尊还有和弟子一样的喜好,那太好了。” 他把哑丫鬟叫出来,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着这可怜姑娘的衣领拖过来,心魔剑堪堪抵上她的后颈皮,已经划出几串细密的血珠。他转过漆黑的眼珠,笑眼弯弯道:“师尊,你看挂在哪儿好看?” 那姑娘吓得直哭,又因为出不了声,只能发出凄厉的号声,那呜咽惨切异常,声声犹如重锤砸得沈清秋心头发冷。 沈清秋在一片惨怛中拿起筷子。 洛冰河微笑着松了手。 那姑娘脱了力扑在地上,很快挣扎着跪下,冲洛冰河和沈清秋哆哆嗦嗦地磕了几个头,得到洛冰河准允后,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待屋子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沈清秋吃了几筷子以后撂下碗,面色惨白道:“现在你给我滚。” 洛冰河道:“你不想她的脑袋当风铃使,就给我老实用饭。” 言毕,真的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