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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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山中的吊脚楼里充斥着浓重的苦药味,半躺在竹床上的人刚吐完血,笛飞声从灰白发的老人手中接过一碗腥臭味极重的汤药,硬逼着那人喝。 “老笛你这又是何苦,我如今是内力全无且五脏俱损,怕是连这吊脚楼都下不去,治不好了,这口气即便再多吊几日也无法和你好好打一架,就不能让我走的少点痛苦吗?”那只惨白的手无力的推拒。 “我现在就把方多病抓来喂你喝如何。” “出尔反尔不是你笛大盟主的风格。” “我说过,救他的前提是你活着,你若敢死,我就把他也杀了。”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顺了顺胸口强压下又一口血,即使自知没几天日子能活,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平静清澈,“你不会的,”见笛飞声挑眉,他无声的轻笑,“你也不用反驳我,你不仅不会杀他,还要让他永远不知道我死了的消息。” 并不想揭穿那人自己给方多病写的绝笔信,现在还说什么不想让人知道死讯,真是可笑。 “伤心和心死是不一样的,”仿佛知道笛飞声心中所想,那人说到,“事到如今,我知道你不想我死并非只是为了能再打一架,你我相交一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小宝,他……” 话到了此处,那人微红了眼眶,“好,我喝药,能多拖一日是一日,只盼能活到你传他的平安信来。” “阿飞,阿飞!”楼下传来熟悉的喊声,笛飞声最后看了眼竹床上的人,暗道不好,方多病怎么找来了? “阿飞!你醒醒!” 紧接着背后有股纯正独特的轻柔内力缓缓输进自己体内,‘扬州慢’,脑中锁定了这个名字,笛飞声顿时睁开眼。 收回手拍拍自己胸口,方多病狠狠瞪了眼差点条件反射把他踹下床的人,“你要吓死人啊,怎么叫都没反应,本少爷还以为出啥事了呢,”不是没受内伤吗,怎么警惕性会这么差,“既然没事赶紧起来吃饭了。” 却不想刚起身就被人扣住了手腕,两指搭上脉搏。 “你干嘛,失忆了倒长新本事了?就算你学会了看诊,本公子这好好的没病都给你瞧出病来了,快松手。” 笛飞声不是大夫,自然也没有看病的本事,只能是粗略的分出是否有异,搭了会儿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松了手,猜测刚才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记忆。 “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个病秧子?” 方多病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记起来了啊?不对,你说谁是病秧子呢,他那是还没解毒,解了毒自然就好了,就会记点不好的,想起来的怎么不是他打败你的事呢。” 笛飞声面无表情的摇头,如果他梦见的是真实的记忆,那人毒解了,但……“他快死了。” “不许胡说!”方多病抓起尔雅横在身前,“笛飞声,你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见这小子拿剑的手都在微抖,还连名带姓的喊人,是真急眼了,‘伤心和心死是不同的’,记起这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激动干什么,你暗恋他?” 觉得早晚有天要被这人气死的方大公子再次被带偏了,跺了跺脚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五颜六色精彩的很,什么叫暗恋他,谁暗恋谁?方多病暗恋李莲花? “你放……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暗恋他,自己暗恋人家才会看谁都是情敌,你就说是不是吧,你……”虽然语无伦次胡说八道一通,但经自己这么分析,竟然还觉得有理了起来,这下又来了精神,剑都放下了,冲对方眨眨眼,“不会吧,阿飞,你真暗恋李莲花啊?虽然我觉得你们不合适,但你说咱们这交情,你给我说说呗,是不是真的啊。” 笛飞声被他吵的头疼,皱着眉按了按太阳xue,太呱噪了,既然这人没用,杀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拍开试图再次给自己输内力的人,罢了,蹩脚货而已,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不喜欢李相夷。” “啊?哦。”方多病挠挠头有些反应不过来,“等等,你果然记起来了是不是。” “只有很小一段,但我知道那是李相夷。” “那也挺好,说明有好转,看来这次暗算你的人实力不行啊,行了行了,我都饿了,赶紧起来去吃饭了。” 说完方多病边打哈欠边挑起今天要穿的衣服,果然小塌睡觉不舒服,怎么早上起来还觉得累呢,哼,都是阿飞的错。 他们又在澜镇停留了两天,方大公子还是找镇上的大夫给笛大盟主看了看,果不其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死马当活马医配了两副治疗离魂症的药,最终还是洒在了地上,有了从前的一回生,这次二回熟的遭遇也就只能让金主叹气摇头。 雇了辆马车,指了关河梦的医馆,约摸三天的路程,沿途只有两个不知名的小镇,笛飞声背着刀嫌弃了句矫情,方多病气的踹他一脚还被躲过了,留下句爱坐不坐便翻身上了车,最终两人面对面坐着,马车在沉默中动了起来。 见笛飞声紧闭双眼,方多病也抱着剑闭目养神,没一会儿便真的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醒一阵睡一阵,几次下来索性靠着窗沿大大方方睡觉。 听见对方呼吸有规律的变浅,另一个男人睁开眼,吃完早饭到现在才过了两个时辰,方多病夜里也没做贼,怎么这么能睡?笛飞声再次抓过他的手腕把脉,依然不见明显的异常,真的只是太累了吗? “阿飞,又怎么了吗?”睡眼惺忪却极力让自己警惕起来,低头就看到对方拉着自己的手。 “你眼屎没擦干净。” “??!”连忙抽出手揉眼睛,瞬间清醒,脸刷的憋的通红,“怎么不早说。” 笛飞声看着有趣,这厚脸皮的大少爷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你那么呱噪,哪有空档让我提醒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还拿着帕子擦眼角的方多病突然噤声,往窗外仔细观察,片刻转头询问,“阿飞,你看林子里是不是有人藏着一直跟着我们?” “从出镇子就跟着了。” “是来找你的?金鸳盟的叛徒?” 笛飞声白了他一眼,“不记得了。” 对哦,方多病尴尬的摸摸耳朵,让车夫停车,“那你待在车里,我去看看。”说完撩开挡帘下了车就提剑追人去了。 等人追远了,笛飞声也下了车,递给车夫锭银子,“不该说的别说,不然割了你舌头。”车夫连忙答应,见有一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便识趣的走远几步。 “参见尊上,三日药效已过,属下想着尊上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便斗胆派人支开方公子。”说着递上完封的竹筒。 拆开竹筒里用封皮封好的信笺,封皮上落的是天机山庄的印记,笛飞声看完后微微皱眉。 “无颜,除了你,还有别人看见过这个竹筒吗?” “去驿站取信的下属和这个月轮值的岑主事。” “查查这两人在不在名单上,不在让他们不要多嘴,在就不用废话了。” “属下明白。” “药魔那边怎么说。” “药魔那边回话,李相夷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就不知何时会……” “知道了,这边的路上清干净,再派几个机灵可靠的去天机山庄留意着动静。” “遵命,尊上……” 难得无颜欲言又止,笛飞声看向他,“说。” “现在盟内正在清查叛徒人手不够,若是天机山庄出事,我们是静观其变还是帮衬着点?” 天机山庄要是这么容易破,他们还用把主意打到方多病身上?“没死到他爹娘小姨头上就不用管。” “遵命。” “下去吧。” “属下告退。” 笛飞声回到马车内,见窗外方多病空手而归还踢着地上的石头,那副自言自语懊恼的样子,心中疑惑,据李相夷所说,他探到的消息是方多病已经中招,但这几日相处两次探脉都不见异常,难道是被李相夷骗了?等到了关河梦那里让他看看罢,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丢不起这人。 “你们金鸳盟的人都溜得这么快的吗,”方多病进了车就开始叽叽歪歪,“叛徒也做的太不敬业了,五招不到就撤了,你笛大盟主是怎么被这种货色暗算的啊。” “不记得了,再说,我是被暗算,你明着去过招,不也连衣角都没捞到吗?” “我都快追出一里地了!这人边溜边绕圈,累死本公子了,”说着还揉揉自己的腿,“不管了,你盯着点,我再睡会儿。” 又睡?笛飞声皱眉,必须让关河梦看看了,出声吩咐车夫加快点速度。 “方多病,你是猪吗,别睡了,无聊就再跟我说说李相夷的事。” “你才是猪。”条件反射先骂回去,说起李相夷方多病可就不困了,打起精神可劲儿夸,说几百遍都能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半个时辰过去,笛飞声将包好的干粮分了一半给他,又递了水。 “啊,谢谢,”方多病摸摸肚子果然是有点饿,“阿飞你现在会关心人了诶,”想着是阿飞的时候虽然还是气人但本性不坏,再努力努力,说不定真能感化这个大魔头,试试多夸夸吧,“阿飞真棒。” 笛飞声挑眉,这么恶心的话这小子是怎么说的这么顺畅的? 方多病却想着再接再厉,“阿飞啊,我和你说哦,关河梦的医术可比李莲花靠谱多了,让他给你看看,指不定就能恢复记忆了,不过咱们可说好,恢复记忆以后别再动不动就都杀了,好吗?你看你现在比以前善良多了,可不能恢复后就……呜呜呜……笛灰森!” 太呱噪了,“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将手里另外半张饼全塞进方多病的嘴里,总算清净了片刻,他要睡还是让他睡吧,自己会担心他睡死才是哪根筋搭错了。 吃完干粮,离最近的小镇还有小半天的路程,方多病又有些困了,怎么回事,他也像模像样给自己搭了个脉,除了正常的心跳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周身运气也很通畅,估摸着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阖上眼准备睡个午觉。 “方多病,”笛飞声再次打断了他的休憩,“那个关河梦真的可靠吗?” 撑起眼皮,懒懒回到,“老交情了,人挺好的,人家愿意给你这个大魔头看就不错了,我还怕关兄给你治好了回头传出去坏了他的名节。要是你能记起来你家药魔在什么地方,去找他也行,就是不知道他和背叛你的人是不是一伙儿的。” “这有什么,大不了把乱传的人都杀了。” 方多病一个激灵挥走了瞌睡虫,“才说以后不能动不动就都杀了,怎么又来了呢,阿飞啊,”自认摆出了最温柔耐心的表情,“好阿飞,咱们治的时候肯定没有闲杂人等,你放心吧,就算万一有,你戴着面具,对,你戴着面具治,就没人知道了不是,不用都杀了,不用哈。” 笛飞声见他这副拙劣的表演,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不知是该算有趣还是被恶心到了,只觉得自己为了保住这小子的小命这次牺牲大了。 除了晚上到了该正常睡觉的时候外,但凡方大公子打哈欠犯困,就会被笛盟主各种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问题刺激,不是拌嘴打架就是苦口婆心规劝,两个人都心累的很。 就这样终究在第三天一路无事的到了关河梦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