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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衙役奉上的热茶,忒烫,转手搁在几上晾凉。两人并排,裴文沣扭头,强忍激动之情,关切问:“炎天暑热,一路赶来县衙,身体还好吗?”“我没事。”姜玉姝颔首,礼尚往来,落落大方,回以关切地问:“你呢?没再水土不服了吧?”裴文沣顿了顿,目不转睛,不疾不徐答:“自从用了你家大夫的药方,好多了,记得替我向那位大夫道个谢。”你家?我家?姜家?郭家?姜玉姝猛地忆起,上次两人曾因为“谁家“而争执不休,几乎算吵了一架。再见面,对方谈笑自若,似乎释怀了。可眼神一撞,她却直觉有异,隐隐不安。“表哥痊愈了就好。等回去,我一定替你道谢。”刘桐不明内情,喝茶解了渴之后,面朝姜玉姝,插嘴道:“此刻后衙内,还有一个郭家的亲戚,索性提前告诉你,免得你又吃惊。”“什么?”姜玉姝一怔,忙问:“不知是哪位?”“知州龚大人。”刘桐乐呵呵。姜玉姝恍然大悟,诧异问:“原来是表姐夫!当初在府城一别,亲戚之间至今未见面,他怎么来赫钦了?”“惯例。”刘桐呷了口茶,简略解释道:“官场层层考察,州官年年下县里巡察,今年恰巧是龚大人负责赫钦。”姜玉姝点点头,“明白了。原来官场有这样的规矩,我孤陋寡闻了。”表姐夫?哼,龚益鹏算是你哪门子的表姐夫?他是郭家亲戚。你喊“表姐夫“亲亲热热,对正儿八经的表哥却疏离冷淡……裴文沣低头喝茶,目光一沉,心也一沉。上首,潘睿睁大眼睛,仔细审视半晌,“啪“地合上公文,长长松了口气,高兴道:“夏收的第一日,消息便快马加鞭送到了县里,根据亩产量,我大概估算了一番,可具体对比,我估算得少了,实际竟高达一百二十万斤!”“哈哈哈,朝廷只拨下两万斤新粮种,府城悉数拨给了赫钦,一转眼,两万斤变成一百二十万斤,不知翻了几番,令人不敢置信。”潘睿并不掩饰兴奋之色,大加赞赏道:“姜氏,你做得很不错,大大出乎本官意料,赫钦县志里,会增添注明‘教导栽种新粮者郭姜氏’,你将名垂千古。”姜玉姝吓一跳,下意识起身,使劲摇头,谦逊道:“古往今来,一共才多少人称得上‘名垂千古’?与之相比,我简直不值一提。大人谬赞了。”“你的功劳,有目共睹,不必过谦。坐,坐下谈。”潘睿扶了扶乌纱帽,十分和气,倾身问:“咳,依你估算,一百二十万斤土豆,到秋收时,大概能收获多少?”县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姜玉姝垂首,心思飞转,稍一斟酌,谨慎答:“如无意外,大概在一千万斤左右。”潘睿眯起眼睛,屈指点了点详实记录新粮的公文册子,慢条斯理问:“不对吧?这册子里明明写得一清二楚,亩产三千斤、每亩用种三百斤,按此估算,应该是一千二百万斤才对。”姜玉姝眸光明亮,言辞恳切,委婉提醒道:“册子里写得没错,但事实上,庄户人家往往是看着老天爷的脸色过日子、靠老天爷赏饭吃的。如果风调雨顺,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方五谷丰登;如果缺任何一样,恐怕就难丰收了。”“因此,我是结合种种可能出现的不利情形估算了一下,一千万斤左右,预计是可以达到的。当然,没称量之前,具体产量谁也没法确定。”“哈哈哈~“潘睿后仰,靠着椅背哈哈大笑,指着她,对其余两人说:“哼,你们听听她说话,滴水不漏的,聪慧机敏,嘴上却极谦逊。真不愧是侍郎之女、侯府儿媳,果然有过人之处,绝非等闲女流之辈。”刘桐曾在月湖镇待了好一阵,熟悉对方品性,由衷地赞同,“确实如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表妹历练过后,愈发聪明能干了。”裴文沣扭头,目光专注,心里充满怜惜之情,暗忖:假如没嫁给郭家,姝meimei怎会遭连累获罪?又何需忍辱负重、抛头露面、风吹日晒艰苦屯田?这一切,全怪姓郭的,郭弘磊造孽。县令是夸我聪慧?还是笑我说话打太极?姜玉姝再度起身,尴尬表示:“三位这么一通夸,谁当得起啊?快别过奖了,我愧不敢当。”“坐,坐下谈!”潘睿喝口茶,清了清嗓子,终于透露目的,威严道:“姜氏,到秋收时,如果你能想方设法把新粮总产量提高至一千五百万斤,本官当众许诺,将送你一份大礼!”“一千五百万斤?”姜玉姝瞠目结舌,连连摇头,皱眉道:“这不可能!大人,容我提醒一句,今夏收的粮食,其中三成半属于刘村村民,官府只剩七十多万斤,粮种太少,几乎不可能翻出一千五百万斤。”潘睿却胸有成竹,姿态闲适,笃定对方会答应,和蔼反问:“奇怪,你就不好奇本官所说的大礼吗?”姜玉姝确实被勾起了好奇心,便问:“不知是什么大礼?”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安康呀我的小天使们,挨个喂一口鲜rou粽~第82章“准确而言,只要你做得到,本官绝不食言,年底将送给郭家一份大礼!”潘睿身穿七品县令青色官袍,胸前补子是鸂鶒,面目和善。姜玉姝看着一县父母官对自己笑眯眯,心里莫名发毛,恍惚觉得对方像笑面狐狸……她暗暗戒备,胡思乱想数息,眸光闪了闪,微笑问:“究竟是什么大礼啊?您快说来听听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别急,本官会告诉你的。”潘睿底气足,不慌不忙,暂未答,而是严肃道:“靖阳侯世子卷入贪墨一案,其余案犯皆处死,以儆效尤。但圣上顾念着开国功臣,特别网开一面,赦免了靖阳侯府上下的死罪,责令除爵抄家、流放至西苍充军屯田。”“是的。”时过境迁,姜玉姝心平气静,既谈起,免不了识趣地表明:“圣上仁慈宽恕,郭家一直心怀感激,埋头屯田充军,老老实实反省并赎罪。”“唔,这才对。”潘睿话锋一转,娓娓告知:“作为流犯,死罪是免除了,活罪却难逃,处处受制。不过,朝廷有例,如果流犯能安分劳作满三年,将详实考核第一次,若被官府评为‘勤恳’,然后每三年一考,三次考核均为‘勤恳’者,则有望抹去流犯罪名,改入庶民籍,做平民百姓,无需处处受制。”摆脱罪民身份,是天底下所有流犯梦寐以求的!潘睿所提的路子,流犯很清楚,但谁也没指望这条路,而是个个日夜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