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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萧旻赫将马匹系在附近的一棵树上,缓步走向那片坟墓。春日的阳光明媚,绿草如茵,坟墓旁的花朵在温润的春雨中显得更加娇艳。

    他已经两年没有亲自来整理这片墓地了,但从眼前的景象可以看出,珍珍和她的丈夫刘尚谦一直精心照料着这里。他早已买下这片坟地,并对其进行了重新修整。那些无主的孤坟也并未迁移,就让他们陪伴着她吧。细雨轻轻地打在他的头发上,他微微一笑,其实,是她一直在陪伴着他。

    这两年,他一直在南方游历,从岭南的天涯海角,他所看到的美景,她仿佛也一同目睹。突然,一声惊喜的呼唤打破了宁静,“杨大哥?是你吗?”

    萧旻赫回过神来,他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马蹄声都未曾察觉。刘尚谦一脸惊喜地跑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真的是你,杨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萧旻赫温和地笑了笑,“是的,我回来了。我在路上经过了我们不少的分号,各地的掌柜都向我提起了你,你把枸愿庄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刘尚谦有些谦逊地表示,这都是萧旻赫当初的教导和他留下的一群得力帮手的功劳。萧旻赫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转向了那边维护得很好的坟墓。

    刘尚谦从马背上取下了一些祭拜用品,“今天是清明,我来看看妘裳姐,珍珍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她很想来看你,但我没让她来。”

    萧旻赫帮他摆放好供果,感慨地说:“多谢你们这两年一直帮我照顾这里。”

    刘尚谦皱了皱眉,“杨大哥,你说哪里的话?我虽然没能亲眼见到妘裳姐,但听珍珍说了你们的故事,我对妘裳姐充满了敬佩,能帮她照管这些身后事,我感到非常荣幸。”

    萧旻赫微笑着点了点头,当初为珍珍选择刘尚谦作为夫君,真的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杨大哥,祭拜完了,我们快回庄里吧,这两年你很少写信,珍珍和我都很想念你!”刘尚谦感慨地说,“珍珍要是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说不定她的病都会好了。”

    萧旻赫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家的方向,他已经阔别两年了。

    珍珍在听到下人通报后,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大厅。萧旻赫看着她面黄肌瘦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责备:“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病得这么严重?”

    珍珍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爱意。岁月虽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他的风采依旧。他黑了,也瘦了,他又何尝好好照顾过自己呢?

    三年前,旻赫得知白妘裳的死讯后,回来大病了一场。病愈后,他遣散了所有的妾侍。珍珍看着那些哭泣哀求的年轻女子,个个美貌动人,但旻赫却再也不看她们一眼。她知道,她和旻赫的婚事已经没有可能了。

    旻赫的心,已经永远属于白妘裳了。她早该明白这一点。当旻赫提起要为她再定婚事时,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她成为了他的meimei,她不再奢求更多,只要能陪伴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

    成亲后的她,被刘尚谦的真诚和活力所感动,他们过得平淡而幸福。虽然没有旻赫和白妘裳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然而,在旻赫的心中,她始终有着特殊的地位。即使面对刘尚谦,她也不能完全把他当成哥哥看待,甚至显得有些生疏。

    “这回……你可要多在庄里待些时候。”她有些抱怨地说。

    旻赫笑了笑,没有说话。吴统等老仆人都赶过来向他请安,提起几年不见,都感慨万分。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突然,吴统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看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丢三落四的!刘爷,您派我打听的那位神医今天有了消息,好像在三天路程外的什么小镇上落脚。”

    刘尚谦非常高兴,“今天可算是双喜临门。珍珍,你快些去准备,我们这就动身去找那位神医吧。听说他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萧旻赫听了,心中一动,“这位神医姓什么?”

    刘尚谦皱眉摇头,“这就不太清楚了,大家都叫他月煞公子,据说性情古怪,令人捉摸不透。但

    医术非常了不起,擅长使用银针为病人诊治,手到病除。

    ”

    萧旻赫的嘴角微微上扬,珍珍也露出了笑容,“你说得越多,我就越觉得熟悉。我这就去准备,正是踏青的好时节,旻赫哥哥如果有兴趣,也和我们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些老朋友。”

    旻赫点了点头,等珍珍离开厅堂后,他小声地问刘尚谦:“她的病情很严重,需要找名医治疗吗?”

    刘尚谦的脸微微一红,他怕萧旻赫担心,所以不敢隐瞒,“不,其实只是她经常容易伤风发烧,体质有些虚弱,并不是大病。我们找神医,其实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早年我们并不着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珍珍的年纪都不小了,心里难免有些焦虑。”

    萧旻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原来如此。

    他们的旅途十分顺利,沿途的风景让人心旷神怡,三人在路上谈笑风生,也不觉得辛苦。

    当他们到达之前打听到的小镇时,询问月煞公子的下落,镇上的人都说神医为了采药方便,已经搬到山中的小村子里去了。

    萧旻赫还特意问了一个曾被神医治过病的人,神医姓什么。那人不是很确定地说:“好像是姓江。”

    萧旻赫和珍珍听了,都有些怅然。五年后再次遇到故人,不知道这段岁月会把江延尘变成什么样子?他还在默默地思念着那个已经逝去的人吗?还是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道路渐渐变得崎岖,三人只得把车马寄放在山脚的小茶馆里。萧旻赫抬头远眺半山腰的小村落,江延尘也有些变了……以往按照他的性格,他绝不会与人相邻,他一定会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独居,他不喜欢和人们交往接触,但现在却选择在人群聚居的村寨落脚。

    上山的路虽然不算陡峭,但也颇为艰难。因为山里有村落,上下往来的山民络绎不绝。他们看见萧旻赫和刘尚谦夫妇都会友好地笑笑,有些人还会主动问:“也是来找江先生看病的吧?”

    萧旻赫似笑非笑地挑了挑嘴角,江先生?看来,江延尘真的变了很多,竟然能让人这么亲切地提起他。

    进了村,淳朴的山民对他们也非常友好。甚至不用他们主动问路,就会有人热情地为他们指路到“江先生”的住所。

    刘尚谦笑道:“看来这位神医人缘很好啊,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古怪。”

    萧旻赫皱了皱眉,或许他真的弄错了。

    简陋的茅舍与其他村屋并无二致,竹篱围成的小院里有一株正开着繁茂花朵的桃树,为朴素的房舍增添了些许诗意。

    春光明媚的午后,阳光斜斜地洒在清幽的庭院之中,金色的光芒与碧绿的叶片交织出斑斓的光影。在这宁静的角落,一位女子正静静地为院中的花儿浇水。

    她身穿一袭素白的粗布衫,简洁而不失清雅。衣衫上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却衬得她肌肤胜雪,仿佛自带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她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随风轻扬,为她增添了几分随性之美。

    她手持一只木制的水壶,轻轻地为每一朵花浇水。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与花儿交流着彼此的心语。水珠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芒,随着她的手势在花瓣上滑落,如同珍珠般滚落,为花儿增添了几分生机。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如同星辰般闪耀。每当她微笑时,那双眸子便如同月光般柔和,透露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虽不张扬却足以温暖人心。

    在她的身旁,花儿似乎都变得更加娇艳了,蝴蝶和蜜蜂也纷纷飞来,围绕着她翩翩起舞。

    萧旻赫的眼睛刚看向那抹朴素的身影,她已经转过身来,向他们微笑……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心跳、血液、声音、时间……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而无神。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甚至忘记了呼吸。

    刘尚谦并没有注意到萧旻赫的异常,他只是被那个美丽的女人惊艳到了。她的穿着朴素,但即使别的女人穿着最华丽的衣裙也不能比她高贵。她的笑容就像暗夜里的星光一样耀眼,像泉水一样清澈婉约。只要看着她的笑容,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会消散。

    “你们……” 她轻启红唇,眼中含着柔和的笑意,视线在他们身上缓缓流转。 “是来找我夫君看病的么?”

    血液,原本已经凝固的血液再次涌动!萧旻赫无法控制地摇晃了一下,她的夫君?!

    萧旻赫瞪着她看,眼睛里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泪。一片模糊中,他用力地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真的是她吗?如果是的话,她怎么可能用这样平静的笑容面对他?他对于她来说,难道已经是一个被淡忘的陌生人了吗?

    萧旻赫不自觉地揪住自己衣衫的下摆,这是一个长得很像白妘裳的女人吗?或许是江延尘在行医游历中发现的。白妘裳不可能忘记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但是……旻赫觉得喉咙都泛起了血腥味,除了白妘裳,怎么会有人拥有这么清澈的眼神和这么美好的笑容呢?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切都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中,不会有丝毫的错误。

    的确是她呀……

    “夫君,又有人来找你。”她大概见多了求医的人,微笑着向茅屋里喊,甚至有些顽皮。

    “不看!不看!”江延尘佯装发脾气戏谑道,有些像耍赖,“烦死我了!妘儿,我们搬家,这里没法住了!”

    妘儿?!

    萧旻赫在一旁听着,喉咙仿佛被火烧一般疼痛。他咬紧牙关,尽力控制自己不去发疯般大喊。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初明明告诉他白妘裳已经离世的人,现在却成为了她的丈夫?他当初阻止他挖掘白妘裳的坟墓,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吗?

    江延尘愣在门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知道这一刻无法避免,也无法逃避。两人对视着,呼吸都加快了许多,但他们都没有说话。

    珍珍突然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刘尚谦急忙去扶她。白妘裳见状放下手中的竹篾,也帮忙将珍珍扶起来,担忧地问道:“这位夫人,您病得很重吗?”

    珍珍逐渐稳定下来,她拉着白妘裳的胳膊,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惊喜和激动,“真的是你吗,白妘裳姐?你真的还活着吗?”

    萧旻赫也转过头来,眼中充满了混乱和无法聚焦的神情。他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痛苦,既希望能看清眼前的人,又害怕这只是一个梦。

    “你们……认识我?”白妘裳感到非常意外,她不确定地看了看珍珍,又看了看萧旻赫。这个陌生男人的目光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压在心头。

    江延尘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冷声说道:“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