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
“你既然敢来问我,想必已经知道先生和夫人的关系。有些话,我来说是不合适的,但是你可以。”王叔目光睽睽地凝视着许攸,房间里的气压有些低,“先生这几年为了爬上现在这个位置,是拿命博回来的。禹家当年被政敌所攻讦,夫人改嫁,先生十五,他为了有对赌的初始资本,和段先生博了命,吃了一刀,段先生说要拿他脊梁,倘若先生命大,活了下来,那就是上天的安排。先生做这些,是为了能换夫人回来,我看大的孩子,我于心不忍。” 许攸跟王管家谈完的第二天就对池漾展开了攻势,此时她的工时刚刚过了四分之一。 在许攸潜移默化的推进下,池漾已经习惯了生活里多出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抱有很强的目的性,但是这个女人迄今为止尚未采取任何强势的行动冒犯她。直到过了一周,她不在维持表面的平静。听冼姨说,那天她和王叔谈了谈。 “姜姨的技术真不错,连我这样刚认识夫人没多久的人,都认得出来这白茶的设计。”许攸敏锐地观察到当她隐晦地提到花圃设计时池漾握紧了拳。这明明应该是一个破冰点。 “那你眼光不怎么样。”池漾的回应难得有了情绪起伏。真是恶心,不愧是父子,都懂得怎么样来恶心她。 “明明是照着你的模样来修剪,你却说我没有眼光。”许攸打趣道,想要引出池漾的解释。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池漾垂下睫毛,伸手轻覆眼睛。 “这还是你第一次回应我,愿闻其详。”许攸打了个响指,凑到池漾面前,真好看啊,水墨登场艳压群芳,也难怪那些觊觎禹开霁的女仆们都歇了心思,站在她面前感觉花都黯然失色。 池漾的睫毛闪了闪,“没有什么故事,不过是因为这个模样,所以遭了些人祸,施暴者却引以为傲。” 因为模样能遭到的人祸,无非是因为爱慕和厌恶两种,放在一个漂亮的女人身上,不难以想象。男人天生就具有攻击性。当他认为他的欲望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就会施展他的攻击性。 “可是夫人,您如今有了新的生活。八年前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时间在往前走,您也应该往前看,不是吗?”许攸天然地以为病症的节点来自八年前,毕竟姜茹是老人,她能说出夫人改嫁后婚姻不幸福的言论,这个美丽的女人一定是在禹家沦陷以后吃了很多的苦头。 “八年前?”池漾眼神闪了闪,再也不肯开口了。 禹开霁刚下活动,就接受到于简的眼神对视。有不少的媒体想要采访拦人,正常是该回复几个问题,但他还是直接招了安保匆匆离场了。 “她?”禹开霁脸色冷峻,大步迈向后台。于简紧跟上拉进了与他的距离,周围的安保拦着也有人追跟,等进入休息室没有外人,于简立刻汇报了池漾的特殊情况。 “王叔说,夫人昨晚梦魇了。今天许攸到岗了,目前是和冼姨沟通了夫人的这几日的生活状态。”于简rou跳心惊地说了池漾的新况,心里难免担忧禹开霁的回应。分别不到十二个小时,夫人的反馈竟然比之前还更差一点,多了别的差的表现。 “之前没说过她梦魇。”禹开霁靠着沙发,挺拔的身姿放松地压着靠枕,伸起手臂盖住了自己的视线,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神情难掩疲惫。他昨天晚上也没有休息好,今天的发布会让化妆师多遮了遮眼下的青色,就怕媒体抓到他的困倦借题发挥捏造话题,听见于简提池漾,就彻底绷不住身体了。也就池漾,能叫他破防。 “许攸怎么评定?”禹开霁眼睛快要合上了,睫毛抖了抖还是没顶住困意的重压,假寐养神。 于简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地汇报许攸的判别,“许医生说,她的实验案例里,百分之七十的患者都存在梦魇的情况,说明患者一直都有心结。非持续突然出现的梦魇情况,代表一定有类似的场景或者经历,触发了病患重体验过去不好的回忆,也就是……” “PTSD?”禹开霁睁开眼,锐利的眼神直接洞穿了于简的心脏,是他的问题,他竟然没有尽调。“再查!你之前给我的资料没有提到过,叶高旻怎么敢!” “是我的失误。”汗流浃背,于简应下,赶紧跨过这个死亡话题,“许医生说,夫人的状态中性,从目前的行为表现来看,脱敏疗法和逐步暴露疗法都适用。不过夫人梦魇是一个突发状况,为避免之后过程中产生反作用的风险,建议选择后者。在没有搞清楚夫人重体验激发场景前……我已经让之前合作的侦探把线人的信息发给我,我会亲自跟进。” 跟了禹开霁五年,从他一无所有爬到现在这个一人之下的位置,于简的专业能力和态度是无可挑剔的。 “查。”禹开霁不停地拨动着左手无名指上并不合体的戒指,隐约得以瞧见闪光中内环上镌刻的字迹,y&y。他怎么敢,以他之姓冠她之名?叶高旻,不会背叛了母亲吧。眼光真差。原来的男人看不上,看上的男人早已不是原来。 “我会尽快联系叶家的暗线,上次的风波结束,叶家目前还没有达成共识,叶高旻被分权尚未回拢。”于简盯着那颗戒指来回穿过男人一直随身戴着的戒圈外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时间倒回前一晚。 男人靠在江堤上,于简把毯子披到他身上,顺便把一个微微隆起的文件袋交给男人。牛皮纸袋里的纸张是叶高旻和夫人的离婚文件。还有一个小的薄膜袋子,收纳着他们婚姻的见证。禹开霁把手探进文件袋里,摸出了这个小袋。 男人隔着袋子捏住了那枚戒指在月亮下对光,y&y。“是他的吗?叶?漾?” 于简也觉得有点俗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老板解释,“是的,确实是叶。夫人嫁入禹家之后,叶高旻一直未婚。作为叶茂集团的继承人,他没有一个婚姻和子嗣一直被旁支诟病。所以当年夫人脱离禹家,叶家急于见到他们成婚,叶老夫人也是催促他们尽快结婚生子。不过他们离婚后,夫人的那枚对戒让夫人带走了。叶家也没有收回婚内赠与夫人的财产……” 于简停下了补充说明。因为他看到他所跟随的这个神明一般的男人,把左手的无名指穿进了袋子里,遥遥坠坠地勾出了那颗精心设计的戒指。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伸展开,那枚戒指自由落体,斜挂在男人随身佩戴的合体的戒圈上。 “好像有点大了。是吗?”禹开霁刺啦一下滑动了一下叶高旻的婚戒,能听见大的戒指内圈环绕戒圈外围摩擦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外圈是个竹叶抱水形状的戒指,点了几颗漂亮的小钻。内圈是最简单的素戒,只内镶了一颗小钻。 于简心里卑微叹气,嘴上却是不会表现出半分任何的情绪,“所以他们不合适。” 禹开霁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剑眉挑了一下,像是有些诧异他的助理居然也会吐出这样有倾向的话。 “你在安慰我?”男人拿拇指顶着两个戒指底端脱出无名指的素戒,压到第一段指节时弯了一下指尖,在高高竖起的三根手指中像个鞠躬致礼的绅士,两颗戒指都收入掌心。素圈的戒指里镌刻的是my love Yang,圆体的字形设计还内烫了金线。无名指上有着深邃的压痕,陈述这枚戒指也不属于男人的事实。 于简透过男人的视线看到层层叠叠卷到堤坝上的浪花,一遍一遍地冲刷在石壁上,覆盖掉上一次涌上来的痕迹。“不是,客观角度的事实陈述,这八年来的调查资料告诉我,即使不是您,他们的婚姻也不会幸福。” “您只是提前结束了夫人的痛苦,阻止夫人进入深渊罢了。” “我也是深渊。”禹开霁拨弄着两颗尺寸分明的戒指,滋啦作响的声音表达了他内心的烦躁。 “禹总,我跟您五年,我从来知道您的手段。夫人只是暂时还没有明白,这五年您都经历了什么。综合两位医生医嘱的考量,和我这五年对您的了解,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您需要一些时间重新考虑接下来的规划,夫人也需要时间接受你们之间关系的变化。”会好的。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雨后微凉,又在江边,江风拂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清爽的水汽伴随着律动的衣角包裹住身体,细碎地充斥了四肢。于简抱臂简单表达他的安慰。 “她要是一辈子都不愿意接受呢?”男人拿小指勾着两枚戒指摇晃,两枚戒指在指缝间左右摆动碰撞,像是两个互不相让的情敌,争风吃醋。不过,没他的份就是了。 “禹总,夫人经历两段婚姻,她最懂男人的情感。您不把真心拿出来,她自然无法接纳您的爱意。”于简叹口气,为什么他一个比老板大的单身男还要开解比他小有对象的老板呢? “你好像,也不在意,我和她之前的关系。”禹开霁戴上两枚戒指,转头看表衷心的于简。 “夫人对我来说是纸面上的形象,您对我而言是有血rou的领袖。”因为见过你吃苦果,所以难免原谅你疯魔。于简拨了个号,示意司机热车,劝说道,“上车吧禹总,夜深露寒。” 禹开霁压了压毯子,呼出一口长气,松了口,“走吧,去瑞泽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