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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伏

    

设伏



    裴希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还有二十分钟上课。

    她拉开座椅时已经很小心,但还是惊动了浅眠的肖怡宁。

    小姑娘已经睡了一觉,有点迷糊地看着裴希回来:“我本来还想说你去洗手间叫我一起呢……”

    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梦话。

    裴希“嗯”了一声,把手上的冰水塞进了桌肚:“待会要去叫你。”

    “哦,你去买水了啊。”

    肖怡宁又眯上眼,“那也可以叫我一起……我想拉屎……”

    “……”

    裴希本来走的时候,就没有把椅子推回桌子底下,现在拉得更开,也只是因为她不想坐下,亦或者说不能坐下。

    她生怕坐下没一会儿,校服上就会洇开一团水渍,只能站着看刚才临走时还没解开的大题。

    裴希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课桌前,腰腿还在发软,嘴唇倒是因为买了瓶冰水敷了一下,已经看不出红肿了。

    她拿起笔,明明双腿间的濡湿感让她不太舒服,但脑袋的思路却格外清晰,原本毫无头绪的题目,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

    真的吗,这是正确答案吗?

    她有点难以置信,自己的脑袋也会有这么好用的时候,便跑了一趟办公室,准备把做好的题给于蕾检查一下。

    结果人到办公室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教导主任正在里面发火:“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不得了,一点苦也吃不得——”

    裴希生怕被迁怒,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撤退,却见火箭班的班长刘鸣从里面开门,走了出来。

    刘鸣也是办公室常驻工具人,见到裴希立刻露出老熟人的笑脸,把她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教导主任正在里面爆炸呢,因为不知道是谁,把学校暑假违规补课的事捅教育局去了,现在上头下了文件,说不让补习了,必须全市统一九月一号正式开学。”

    裴希:“?”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说这个学生是离经叛道。

    还是大义凛然。

    当天下午,暑假继续的好消息便传遍了全校,马格立刻约着他艺体部的体育生哥们儿准备网吧开黑走起,顺道跟肖怡宁说:“妈的,笑死我了,王逊说他们那一帮人乐得,在甩内裤庆祝。”

    肖怡宁当即表示了鄙视:“咦惹,好恶心。”

    “是是是,他们当然恶心了,比不上你的天降学神。”马格立刻又拿腔拿调地学起前两天肖怡宁在晨会上的那两个字,满脸欠揍:“沃、cao!”

    “马、格——我干你大爷!”

    肖怡宁的咆哮响彻教学楼,而其他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只有裴希趴在桌上,思考着一件事。

    那开学的分班考试怎么办?

    不过这也轮不到她来cao心,下午的课上,于蕾搜刮来成堆的卷子让裴希往下发,自己站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威胁说开学后的分班考试会如期举行,到时候看谁被踹出六班。

    晚自习则是直接被取消,肖怡宁跟裴希往校外走的时候,说刚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愁眉苦脸的校领导。

    海量的卷子和习题册让裴希的心情没有肖怡宁那么轻快,尤其当她回到家,看到正在和裴小冬玩的张易的时候,整颗心更是狠狠地坠了一下。

    “是小乖回来了吗?”

    张易mama正在厨房和舅妈聊天,听到声音探出头来,便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听说你们学校又准备继续放暑假了,张易说想邀你明天出去玩,又怕你不想理他,所以特地让我带他过来一趟。”

    闻言,张易立刻不乐意地唤了声“妈”,却惹得厨房里两个女人同时笑了起来,舅妈看向僵在玄关的裴希,大嗓门道:“小乖,你看这张易难得都上门来找你了,明天你就跟他出去玩玩呗,学习也不差这一天的功夫。”

    这个小区里的居民,很多都是附近那条老街的商户。

    舅舅舅妈的麻将馆对面,就是张易mama开的麻辣烫,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女人自然关系很好。

    “我……”

    整个客厅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选择,就连年纪小的裴小冬都安静下来,一双圆碌碌的大眼睛盯着裴希。

    “妈……”

    裴晓春见裴希满脸尴尬,刚想说话,就被亲妈一个眼刀子瞪得缩回了脑袋。

    裴希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选择。

    -

    “我上次去麻将馆帮忙的时候,听我妈和张易mama聊天,说张易家在新城还有两套房子,也是之前拆迁拆出来的。”

    张易走后,裴晓春盘腿坐在下铺,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分享给裴希,“我妈当时那个眼睛都亮了,尤其在听说那两套房以后肯定都留给张易娶媳妇用的时候。”

    裴希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的选择题,脸上的表情很是木然,“是吗。”

    “是啊。”裴晓春说着,把自己的凳子倒着拖到裴希身旁,手扶在座椅靠背上盯着她:“你喜欢张易吗?”

    “不喜欢。”

    “那讨厌吗?”

    “挺讨厌的。”从昨天开始。

    “那就糟糕了……”裴晓春嘟着嘴,眼神飘向天花板,“本来我还觉得张易还行呢,看着憨憨的,有点可爱,虽然长得一般,不过身材好啊,个子也高,一身肌rou要抱起来的话,应该很有安全感。”

    “晓春。”裴希叫她。

    “啊?”裴晓春看向裴希。

    她仍垂眸看着眼前的卷子:“我要写作业了。”

    “哦哦哦!”裴晓春这才退开。

    但即便裴晓春安静下来,裴希也没写进去多少作业。

    按照各科老师发的卷子,裴希至少应该保证每天平均写四张,才能在开学前完成暑假作业。

    可墙上的挂钟转眼走到十一点,她都还在磨第一张试卷的大题。

    看来下午的顺利不过是抓不住的灵感,裴希最终还是放下了笔,进到浴室去洗澡。

    内裤上的痕迹已经看不出来,裴希却敌不过做贼心虚,将它藏到了塑料盆的底部,等到洗完澡之后,再亲自翻出来,清洗干净。

    “你干嘛洗完澡又要去洗衣服,那不是又热出一身汗了。”裴晓春并不理解裴希的行动轨迹,小姑娘躺在床上,空调温度正好,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洗澡前忘了洗了。”

    裴希熟练地爬梯子到了上铺,躺下的时候,身体接触到棉质的床单,体温便开始在身下堆叠。

    房间的空调开得挺低,上下扇风,裴希并不感觉热,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几个回合间,身体已经本能地将盖在身上的薄毯卷成筒状,夹在了双腿之间。

    夏天的睡裙轻薄,裙摆下就是内裤,毛毯柔软而不失实体感,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不需要动作,只是紧贴着,就已经有了感觉。

    初中的时候,裴希连男同学讲的黄色笑话都还听不懂,就先学会了夹腿。

    当时还没自慰的意识,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嘛,只是偶然发现,弄完身体和神经都很放松,就逐渐养成了习惯。

    “唔……”

    为什么会这样呢。

    刚洗衣服的时候,裴希看到内裤上好大一团水渍。

    明明讨厌的人,但亲一下还是会有反应,就像灯的开关,无关灯的意识,总之按下按钮之后,就一定会亮。

    裴希刚一边洗衣服,一边想,人这种动物,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嗯。”

    下铺的裴晓春轻微的呼噜声让裴希很安心,她两条腿紧紧地盘在毯子卷成的细筒上,感觉到压力将她的私处紧密覆盖,春雨般的快意从下往上浮起。

    双腿间狭小的缝隙开始渗出黏润的体液,濡湿棉质的内裤,快意沉浮间,裴希微微眯起眼,想要再在大脑中训诫自己两句,却一如现在已经紧紧地拧在一起的双腿般,再使不上力了。

    -

    清晨,裴希从酣实的梦中醒来。

    想起今天不用去学校,心头一松,再想到和张易约好出去,又是一阵乏力。

    不过裴希昨天在答应之前已经想好,既然没办法拒绝,那正好借今天两个人单独出去的机会,和张易把话说清楚。

    裴晓春还没醒,裴希独自洗漱完,就听舅妈在厨房招呼她过去吃早饭。

    麻将馆总是要开到很晚,偶尔通宵达旦也有,所以舅妈基本不会自己做早饭,而是到附近的早点摊上去买点包子豆浆,把舅舅喊起来吃完之后,再去接替舅舅的班,保证麻将馆的长时间营业。

    裴希走过去刚坐下,就见舅妈笑眼盈盈地走过来:“对了小乖,昨天还忘了跟你说,我在网上给你买了条新裙子,今天你就穿新衣服出去玩吧。”

    “啊?为什么我没有?”旁边的裴小冬听完立刻出声抗议:“我也要新衣服!”

    “这是给jiejie买的,你要什么新衣服!”

    舅妈立刻瞪了裴小冬一眼,将其成功镇压后,扭头又温言款语地对裴希道:“前天刚买,还好快递来得及时,昨天你睡觉之后,我还简单地洗了下,现在估计已经干了。”

    这附近的邻里邻居都知道,开麻将馆的裴家是出了名的心善。

    哥嫂意外离世,主动将失去父母的小侄女接到家里来不说,还视如己出,成天小乖小乖地叫,宁可让亲女儿穿侄女剩下的,也不愿亏待了可怜的小侄女。

    吃过早饭,裴希在阳台把那条新裙子收了下来。

    确实很好看,白色的棉布连衣裙,裙摆印着栀子的花纹,衣领只开到锁骨下一点儿,很清纯的款式,因为不太显胸所以也不显臃肿,如果不是要穿着去见张易,裴希应该会挺喜欢的。

    “靠,这裙子好好看啊,是妈给你买的吗?呜呜怎么这么好看!”

    裴晓春醒了之后就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裴希身后,“姐,我求你了,你今天出去可千万别弄脏了,晚上回来我也试试……”

    裴希将目光从镜子里收回来,寄希望于旁边的裴晓春:“那你现在试试看?我穿别的也可以。”

    “别别别!”裴晓春立刻往旁边躲了几步,“妈要是知道我抢你衣服穿,那不拿衣架子把我腿打断……”

    裴希没了办法,只能穿着新裙子出了门。

    楼下,张易已经坐在他的自行车上等,当下单腿斜撑着地,一手扶着把手,另一只手则是拿着手机在跟人发消息。

    “张易。”

    裴希从楼门洞走出去,张易闻言侧头看过来,随即明显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似的把脸别开。

    “你……穿这么好看?”

    裴希虽然衣柜里裙子不少,但能穿的机会不多,再加上胸大,总有点不自觉地驼背,就显得更臃肿不自信,初中的时候还有些男同学在背地里叫过她胖子。

    张易虽然和裴希从小学一路同学当过来,知道她小学的时候挺瘦的,也只当她初中突然发胖,没想到她身材居然这么好,顿时有一种好像发现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宝藏似的惊喜感。

    “可以不骑车吗?”裴希的重点却落在了张易身下的交通工具上,“我不想坐后面。”

    坐自行车的话,肯定是要扶着他的腰的,裴希不想。

    “哦哦,因为你穿了裙子是吧,怕绞进去!”

    张易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立刻顺从地从自行车上跳了下去:“行啊,那你是想坐公交车?打车也可以,我妈今天给了我二百呢。”

    裴希想了想:“公交车吧。”

    “好,没问题!”张易手忙脚乱地半推半抬着把自行车停回车棚里,闻到空气中女孩子身上的甜香气,笨拙得舌头都快找不到,“那你想去干嘛,我们看电影去?”

    电影院,黑漆漆的。

    裴希想到张易对徐妍那副放肆的样子,便本能地有些抵触,摇摇头:“去人民公园怎么样?”

    大概每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人民公园,而且还一般都在老城区,历史悠久,如果选在春秋两季过去,偶尔还能撞见春游秋游的小学生。

    厘城的人民公园离这条老街也不远,公交车四五站的距离,只是因为暑假的关系,公车上人挺多,裴希上了车就看张易又拿出手机回了条消息,回完还主动干巴巴地解释:“同学,问我起床没,想开黑。”

    谁问你了。

    裴希看着窗外,点点头,她觉得一旦滤镜破了,张易这样的人,真的很好看透。

    十点多的时间,公园里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已经撤退,变成了孩子们的战场。

    裴希和张易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张易自告奋勇地走到旁边开始看地图:“你想玩什么?不用急,中午我们可以在外面吃顿饭,傍晚前回去都行。”

    裴希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四张卷子,并不想在这里浪费一整天。

    她决定单刀直入:“张易,我有话跟你说。”

    公园很大,孩子很吵,裴希扭头的功夫,就差点被劳斯莱斯摇摇车给撞到。

    虽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去处,不过裴希无所谓。

    张易当然想听裴希有什么话想说,但他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起来,张易本来不想去管,但接二连三,震得他大腿发麻,便只能先跟裴希说了声“等我下”,拿出手机来回消息。

    消息当然是徐妍发来的,她说她有个表哥就在人民公园后门那块儿开了个台球厅,让现在过去打两杆,看看体育生的实力。

    他心想这女的也太盲目崇拜了吧,他一个搞短跑的,不会觉得他十项全能吧。

    但实话说张易的台球确实打得还可以,毕竟是老街里开店的,整条街从头到尾,他从小蹿到大,台球厅都被他玩倒闭了三家。

    “那个……裴希,你看今天天也挺热的,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

    来的路上,他就在心里想公园有什么好玩的,一些淡出个鸟的娱乐设施,本来还想着能到电影院选个恐怖片,趁裴希害怕的时候展现一下自己的沉着冷静来着。

    现在——他盯着屏幕,转念一想,觉得台球厅或许还真是个好去处。

    “我有个哥,就在公园后门那条街上开了个台球厅,你有什么话,我们过去慢慢说?”

    这话刚落地,裴希就被另外一辆加长宾利的儿歌喇叭赶到了旁边。

    她也确实有点烦了,便点点头:“也可以吧。”

    两人又走到公园后门,期间张易一直在说自己的短跑成绩在这个学期刷新了好几次记录,老师说再这样下去,他兴许可以争取考个一本。

    日头升起,炙烤大地,从公园出来,没有了大面积绿植的庇护,太阳大到睁不开眼。裴希跟着张易左拐右拐进巷子里的一家台球厅,推门进去,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店里的情况,就先在迎面而来的十足冷气中舒了口气。

    “你应该没打过台球吧,你从小就那么乖,听你舅妈说,你连网吧都没去过。”张易已经热得满头大汗,他进门,为凸显自己的游刃有余,甚至面朝裴希,倒着往后走,“不过你别紧张,我打台球还行,可以教你……”

    台球厅门脸狭窄而陈旧,实际上里面不小,上下两层,其中一层还有个高台,三两层台阶的高度,上面也摆了一张台球桌,桌子旁边几个人围着,那是这家店唯一的一桌客人。

    “你打成这样,跟我说没打过台球?”

    “雨啊,装逼的大忌就是装新手,你以后出去要挨打了,别跟哥回来哭。”

    几个人都是清一色的男生,动静挺大。

    裴希看过去,只听“啪”地一声,两颗实心球相撞,干净利落地落袋,拿着球杆的少年才从台面缓缓直起身,拿着巧克一边低头擦拭球杆顶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说:

    “我说物理有用,你不信,现在装逼轮不到你不是很正常?”

    少年身型极好,肩宽腰窄,清瘦有劲,身上是件落肩款的潮牌T恤,看不大出身材,只在把持球杆往前发力时,才可见得手臂青筋,薄薄地隆起,爆发力十足。

    他话是和同伴说,侧头那一眼却正好对上裴希怔愣的目光,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去,盯着下一个目标,走到台桌另一侧,俯下身去。

    “啪!”

    裴希终于在球体干脆的撞击声中回过神来,见张易神色也变得不善。

    “怎么走哪都能碰到他……”

    说的就是郁庭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