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山里旧事

    过山车缓缓爬上一个小上坡，一个峰回路转，又快速地向下俯冲：“啊啊啊！！受不了了！”卢米月和方映竹坐在过山车上，失重感强烈，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啊~呜哦~”又是一个长长的下坡，两人发出兴奋地尖叫。

    过山车经过了好几个翻转、螺旋和急转弯，终于回到了出口，缓缓地停住。

    “小米月！开心了吗？”方映竹边往外面走，边一脸激动地问她。

    “哈哈哈！开心！”卢米月语气雀跃，拉着方映竹的手，“走，我们去坐那边的摩天轮。”

    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整个城市仿佛被缩小成了一个微缩模型，繁忙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都变成了一只只蚂蚁，汽车是碎了的薯片，洒在城市交错的道路上。经历了刺激的项目，摩天轮转速缓慢，空气有些安静，车厢里的两个人的脸因为刚刚经历激烈的自由落体变得有些通红。

    “小竹子。”卢米月淡淡的开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嗯？”

    “你帮我把我在你那存的钱都捐了吧，捐给孤儿院，或者山村的希望小学，都可以。”她伸出食指，点在了摩天轮窗户的玻璃上，跟着被食指正好点住的那个蚂蚁一样的人影移动，她的声音有些寡淡，“我用不到了。”

    远处是雾霾蓝的天，摩天轮走的缓慢，但升的太高了，还是有些失重。

    “米月...不要再想这些了...”本来今天只是方映竹看她不开心很久了，想带她来游乐场散心，最起码先暂时驱赶开脑中的阴霾，没想到一静下来，她还是会想这些事。

    “小竹子，你告诉我实话，我只是在新闻上看见了一些消息，现在他们家内部...到底怎么样了？”

    “哦，我倒是听我爸妈吃饭的时候提过一嘴。你也知道最近房企暴雷的多，连全国头部的佰大集团都倒了。其实一直以来盛氏集团负债都挺高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出了些不好的舆情，一下兜不住了。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盛恒大二时候，大家都以为他闹着玩才收购的奔雷科技发展了起来，我姨妈姨夫就让他拿那个来补这边的亏空。”

    “盛恒可能也是舍不得他爷爷留下的产业，答应是答应了，就是要他爸妈一点一点把集团最高决策权、还有他们家这么多代攒的人脉关系都慢慢传给他...他不是过两天就带奔雷科技赴美上市了吗，我听家里人说到时候把奔雷科技兼并到集团下面，就可以支取那边的现金补亏了...”

    “我妈还说姨妈姨夫他们已经答应他了，应该是他们内部达成协议保我姨夫姨妈他俩一辈子锦衣玉食了吧。不过集团大权确实要完全给盛恒了。”

    “其实就算他不提出这些，集团大权他爸妈退休的时候也会给他的，就是要等个三四十年。毕竟他哥哥出事了，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了。但是他就是猴急的很，我妈还骂他白眼狼、不孝顺、没良心什么的...”

    卢米月听到后面也没什么耐心了，打断了她：“好复杂呀。其实，我也不是很感兴趣。其实我只是想你告诉我，是不是彻底没有希望了，我如果想离开他，只能等他大发慈悲主动放开我？”

    方映竹只是静默了几秒没有说话，摩天轮的车厢就正好转到了底部，工作人员打开了她们车厢的门，催促她们快点下来，一会又要转上去了。方映竹拉着卢米月的手，小跑着走出了摩天轮。

    “米月，我们去吃火锅吧？”答案不言而喻，没必要再说出来惹朋友伤心。

    “好，听你安排。”

    “你也别太失望了。你的小金库我还是给你留着，万一哪天你用得到呢。”方映竹还是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这才去停车场取了车，捎上卢米月向火锅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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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学期还剩一门实践课的两个学分没拿到，同学们大多是随便找个公司出个实习证明，混到学分就算了，没几个人真正去辛苦参加各种社会实践。卢米月却另辟蹊径，她加入了学校的支教队，等完成统一的培训后，就会出发邻省的益县，短暂地当一名乡村支教老师，为期两个星期。

    赵琳表示不理解：“拿实践学分的方法千千万，你却选择了最苦的这条路！支教多累呀，听说条件还特别艰苦。”

    卢米月寥寥几语没有多解释：“我就是好奇，想体验一下。”顺便躲开他俩。

    时间不赶巧，她出发去支教的这天，正是盛恒出发去国外着手公司上市的这一天。本来江昭也得跟着去，盛恒说留她一个人在国内不放心，让江昭留着照应她。

    “我能出什么事儿？我们学校的支教队都成立这么多年了，你们真是吃饱了撑得！”她生动的小脸又满是嫌弃。

    “怎么了，我管着你你还不乐意了是吧？”江昭有些严厉地呵她，她不服地轻哼，转头拎着行李箱就要走，被江昭眼疾手快，抓着手腕又带到他怀里，她感到另一只手手腕一凉，好像是被江昭戴上了个什么东西，她仔细一看，是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手表。

    “里面装了定位器，还有电话卡，有事儿长按这个键三秒，就能给我打紧急求救电话，”江昭面无表情地说，“过去了之后不要单独行动，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离队，听清楚了吗？”

    她敷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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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教的第一天过得很快，日程安排也很轻松。先是开营仪式，他们升国旗、唱国歌，又一一进行自我介绍，第一天的活动就结束了。桑梓村希望小学的校园不大，学生也很少，六个年级加一起也就一百多个学生。卢米月他们一个支教队总共七个人，晚上女生睡在教师宿舍里，男生就在教室里打地铺。

    山里夜色纯粹，大山寂静，断续虫鸣。大家都沉浸在新鲜劲里，这会正散落在小cao场的各个角落里给朋友家人打电话。

    卢米月先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又和方映竹通了视频，两人八卦了好一会高中同学的毕业动向才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

    山里的夜被连绵的蝉鸣声无限的拉长。这里信号时好时坏，游戏也打不了，和方映竹挂了电话之后一时无事可做，确实有些无聊了。

    一声短促的电话铃声打破寂静，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江昭。她犹豫了半天，任铃声一直响到挂掉也没接。过了几秒，电话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微信弹出消息提示框：

    江昭：再不接电话回来揍你屁股！

    她这才不情不愿别别扭扭地接起：“喂，有事吗？”

    “胆子大了，故意不接我电话。”电话里的男声温润，口吻又有些一贯的严厉。

    她沉默了一瞬：“你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我就挂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在医院衣不解带照顾你那么久，你都忘了，这会不在我身边就翻脸不认人！”

    她多少还是有些怕他，本能地带了点慌张，无措的抬头看向天空，山月像是银瓶泻浆般皎洁。她想起那天在医院里，他以为她睡着了，悄悄在她旁边说的话。今晚山里的月亮，好像也和那天的月亮一样明亮。

    她感觉心的某一处不由自主的、柔软的，陷落下去，语气也变得柔和。江昭问她都今天干了什么，她也没再刺头，慢吞吞地像写流水账的小作文似的把支教第一天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江昭一向不健谈，说完了这些两人好像就无话可说，诡异地静默了几分钟，还是卢米月打破了宁静：“要是没什么话说，咱们要不就挂了吧...”

    “别挂。”江昭有些急切地打断她，“你随便说点什么吧，反正别挂。”

    几片乌云在空中飘，遮挡的月亮时隐时现，好像快要下雨了。春夏之交雨多，没什么好惊奇的，支教队也早就备好了雨具。只是山里的夜晚，总让人可以想起旧事。

    她细语私言，柔柔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高二我们一起去吃羊rou粉那次，我怕你不自在刻意跟你找话说，可你都不搭理我。我还想着你肯定是在国外牛排红酒吃多了，看不上我最爱的羊rou粉，所以生气了，才不说话。”

    “我那是耳朵...”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又要说当时耳朵听不见！其实我没想过会和你成为朋友，我最怕高冷男了。不过后来我发现你也挺好的。高中那几年天天帮我们在食堂抢最难抢的牛rou和排骨，国际班下课早，你一个人要端四个盘子，你就把盘子摞成四层，一根手指夹一层。当时还有人拍了照片传到学校论坛，帖子主题叫＇国际班班草为什么每天都吃不饱＇，别提多好笑了。”

    “高中生吃的又多，我们班别的同学天天喊饿，我发现只有和我和方映竹每天都能吃饱。”

    “还有大一那年，我们还没有...那什么，方映竹家的狗那几天借住在之江名苑，半夜把我放在卫生间的内裤叼到了你房间，哈哈哈，你那个时候还很纯情，给我还个内裤都红着脸。”

    电话那头的江昭脸上有点挂不住，又强壮镇静：“卢米月，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嘲笑我！”

    “嘿嘿，我没有嘲笑你，我就是纳闷，其实我是真的有把你当好朋友。就是不知道怎么后来就那样了。”

    “你知道吗？假如突然有个好心人救我，我不用受制于他了，就算我们不是这种关系，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的，我还会每年都给你过生日，就像我们高中那几年还有大一之前那样...”

    没等江昭回话，她问出了心里徘徊已久的问句：“那你呢？你会愿意还和我做以前那样的好朋友吗？”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你会愿意帮我离开他...”

    “乖宝，明天是不是还要给小朋友上课？”江昭突然打断了她，像是在躲避着什么，“还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吧！”

    乌云彻底遮蔽了月亮，细碎的雨点开始落下，她不得不回教师宿舍了。虽然她的问题还没有答案，但她还是“嗯”了一声，乖乖挂断了电话，转头回到教师宿舍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