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明月夭桃谈诗判史 白雪红梅论迹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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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轶青睡的极不安稳,后半夜起身又去平之房内探视。平之也醒着,见轶青像以往一般盘着椎髻,脱口道:“兄弟——”,这才想起轶青实际是女子,蓦地住口,满月似的脸蛋腾地飞红,支吾着不知该称呼她什么好。轶青在平之床前坐下,面上挂了个浅浅的笑,道:“平哥,我还是我呀”,探过手去扶着他坐起,垫了个枕头在他背后,正色关切地问道:“平哥,你怎么样?还疼吗?你今日那样不顾性命地救我,我真的很谢谢你。” 平之回想起下午遇匪,心有余悸,又记起轶青惊现女儿模样的情形,摇头叹道:“真是做梦也料不到……”,片刻后望着她,疑惑地道:“你果真是女的?” 轶青不好意思地笑道:“平哥, 抱歉兄弟瞒你瞒了这许久。” 听了这话,平之又望着她愣了片刻,呆呆道:“算我眼拙”, 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若早知道她是女子,在启时少监的位置说不准就轮上他了?他心知那是恶念——若被察觉女扮男装,那是杀头的罪过,他怎会希望自己的兄弟去死?忙压下那妒忌的想法,忽然惊道:“那斛律昭——?!” 他没有说完,轶青却明了他的意思,淡淡道:“北院王撤了我督官的职务,依旧允你督造那匹南锦,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平之细细回想几日间发生的事,并未被这喜讯感染,反而蹙起了眉,暗自寻思:即便凉人不追究女扮男装的事情,光是放走两位公主也是重罪,遂自言自语道:“他从中都大老远追来五胡城,此事竟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立刻紧张起来:“莫非是已经抓回了……?” 轶青摇头,沉吟道:“回城路上,我听斛律昭部下向他禀报,说昨日傍晚便有人见着两个貌美女子渡江。她们现在应该抵达临安了。想来斛律昭是并不知道那封信的——”,声音压得比耳语更轻,“放两个囚俘回启的罪愆当然不比私传……秘要。”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不禁想起与斛律昭在马上对坐,又想起他抱她下马上楼入客房,掩门临走时回望她的那一眼。一幕幕萦回脑际,双颊不禁微微一热。 平之沉思了片刻,蹙眉摇头道:“即便如此,偷放囚俘的罪也不该如此之轻,况且我们还偷了令牌——”,他蓦地想起她拿帕子细细包裹起那块玉雕的神情,细瞧时,发觉轶青脸红,又再次记起她是个女子而非男子,迟疑着道:“怎么……” 一个念头风驰电掣般在脑海中惊现——难道,斛律昭早就知道轶青是女子?甚至……难道两人早就有了苟且?又顺着这念头回忆起许多线索:除夕夜她如何晚归……斛律昭如何轻易准了她去五胡城……她先开始如何死活不肯送那封密信……斛律昭是如何急急追来五胡城,又是如何轻罚私放囚俘的罪…… 平之心下惊骇未平,轶青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他只觉得分外后怕:幸亏轶青没有出卖黍离宫的计划,又惊觉:她那样珍视那块玉雕,莫非其实早已变节了?忽而想到:斛律昭赶到五胡城的时间未免太巧——恰好在两个公主渡江之后,又恰好在他与轶青遇险的时候——现在又轻饶重罪……莫非斛律昭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故意将两个公主放虎归山?可他演一出戏,到底意欲何为?一时间想不通,暗暗思索得何时往黍离宫与圣人、娘娘商议:若上一封信所述的问答都是斛律昭故意诱导,那么还得再传一封信南下,将情况说与新帝知晓。 他心乱如麻,忽然见轶青正在他眼前挥着手,关切地叫道:“平哥?平哥!” 他回过神来,连忙整理了脸上表情,竭力稳住声线,结巴着道:“兄、兄弟,你、你说什么?” 轶青哪里料到同侪多年的兄弟怀疑她?只当平之身体不适,脸上摆出个安慰的笑容,温声柔道:“平哥,你安心休息,养好身体。他既然没有重罚我们,那一时半会儿,天便是塌不下来的。” 平之胡乱点头应付,听轶青犹豫着叹道:“无论如何……类似的事你我以后断不能再做了。咱们只一门心思办好锦绫院、护好织工便是,你我也得商议下一任督官的人选……至于其余的事情——” 平之心下烦躁,一面觉得轶青断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与鞑虏媾合的小人,一面又想起她从黍离宫回来那番无君无父弃国弃家的言辞,再细想整件事中蹊跷的疑点,越来越觉得熟识多年的兄弟不可尽信,胸口中一阵气闷:悲怒、烦躁、失望、伤愤一一掠过心头,怒轶青不争、哀轶青不幸;若非怕轶青察觉他已经起疑,只怕要当场撕破脸,割袍断义。他向里转过身,冷冷打断了轶青的话,“我累了。你出去吧。” 轶青怔然住了口,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惹怒了平之。她想起他身体不适,恐怕心情也连带着不好,不敢再说,起身道:“平哥,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你有事便唤我。” 犹豫着伸出手,不知该不该扶他躺下,见平之没有理她,伸出的那双手沉沉垂下,缓慢地缠握在了一起。她在门口又回头望了平之一眼,见他还是面朝里,没有看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推门而出。 轶青一夜几乎无眠。次日起了个大早,坐在镜前呆呆望着。女子的身份既已经被揭穿,再做男子装束有何必要?可女儿家的那些丫髻双鬟螺髻她又全不会绾,再说手头也没女装。正想着,忽有人敲门道:“温姑娘,您是起身了么?” 轶青也懒得在意,披散着长发就去开了门。门外小二知道轶青是昨晚坐在北院大王马上、被北院大王亲自抱上楼的女子,怎敢怠慢?满脸堆笑地伺候在门口,又问要不要打水,又问要不要早饭。轶青连忙叉手谢过,客气地笑道:“不敢劳烦小哥儿。敢问隔壁房里的客人是否起身了?” 小二一愣,道:“客人还未有动静,姑娘是否要小的去瞧瞧?” 轶青叉手一礼道:“不敢劳烦。想来是还没起,在下自己去吧。” 小二“嗳”了一声,闪让在一边,笑呵呵道:“温姑娘,安抚使府里派了人来,给姑娘送新的衣裳。” 原来轶青与平之昨晚照旧歇在城南汉营的客栈内,北院大王却幸了安抚使府。 门廊下是个年轻西域姑娘,眼窝深深,一双淡褐色的水眸灵气动人,新月般的弯眉细而浓,鼻梁和下巴轮廓精致明晰,一张樱桃小口红润欲滴,与头上的银朱小帽相得益彰。帽下垂着两条五彩飘带,梳一条油光黑亮的单辫,盘于发顶。身上则着一袭雪青布的左衽长袍,窄袖利索干练地挽起。那姑娘轻快利落地福一福身,侧着头,明亮的大眼里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轶青,凉语道:“北院大王命婢子带了两套衣裳,任由温姑娘选。” 说罢,双手干干脆脆将托盘向前一推,端的却是两套衣裳。 轶青展开看时,只见其中一套是女装,上身青碧色的直领左衽团衫,下头襜裙用的石榴红的,遍绣银色全枝桃花,周身六襞积,紆徐委曲,婉舒之极。又有两缎带用琉璃色,上饰乌金、牙白的同心圆纹,双垂至下齐,不似南朝用色淡雅,错彩镂金,艳丽非常,显然是北朝贵族女子服饰。内又有小衣、中衣、合裆裤、开裆裤、两外侧开中缝合裆裤,不表。 另一套则是男装,窄袖左衽,是件绛红色的短褐,两侧开衩。下缚袴,深苍青色。又有皂巾裹头。按南朝形制,庶民才服短褐袴褶,缺胯衫也是两侧开衩的;贵人长服深衣则加襕、袖、褾,两侧不开衩,称为襕衫。 轶青拿起那套男装,躬身多谢过姑娘辛劳。那姑娘干脆利落地一礼,脆生生道:“既然温姑娘已选,那咱便回府复旨了。” 轶青本想问一句斛律昭伤势如何,见小二哥还在一旁殷勤地笑,话到嘴边硬生生吞回了肚里,望着姑娘纤巧灵动的背影远去了。 小二不明所以,又上前来问是否要“烧洗香汤舀水?”、“或加些茉莉花肥皂,再抖些檀香白矾?”、“找人来侍候姑娘沐浴更衣?” 问个不停,生怕怠慢。轶青连忙谢过,托着衣服躬身道:“我自有计较,不好劳烦店家。” 小二听了,慌道:“姑娘别看我们店小,既然是姑娘要的,那上天入地也得寻来。” 轶青暗忖,这店家怕得罪北院,我若一直拒绝,他反而更慌怕,更得殷勤备至,遂委婉道:“店家,我今日入城转上一转,回来后风尘满面,届时再劳烦店家烧汤洗澡,如何?” 那小二见姑娘应了,立刻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答应,这才欢欢喜喜下楼,张罗店中事去了。 轶青包了那套新衣服,穿着套旧衣敲响平之的门,未得应答,便独自出门。 是日格外和暖。她许久未梳洗,便就近在城中找了间混堂,起的好名字,叫“洁净浴堂”。清晨客人尚少,正堂的浴池子水还冷着,隔壁砖灶下的煤火刚燃起来。灶上大锅通一根竹管子穿墙而出,靠着辘轳引水出锅入池。堂内渐渐水汽氤氲,凉池混成了温水。轶青等的不久就有管事老媪引客人入池,其余左不过三两个女子,又有小童揩背。 她舒舒服服在汤中足足泡了三刻钟,出浴时浑身上下好不畅快。遂换好那套新衣,也不理会周围人向她投来的好奇目光。却没用裹头的皂巾,自顾自把长发梳成了早上西域姑娘的模样——倒也不完全照抄——而是编成了两条长辫子。她不知如何盘辫子于发顶,索性就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就这一身不男不女、非胡非汉、总而言之:奇奇怪怪、不伦不类的装束——昂首挺胸地在前堂付了钱,径自出门奔集市上玩耍去了。 别人瞧她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去给同侪买手信。一日下来,什么小泥孩儿、磨喝罗、黄胖、玉童子、铜童子、陶童子、红绿彩……买了一箩筐,总是各式各样的彩塑娃娃,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她既已经不是督官,这些犒劳用的当然都是她的私钱,而非锦绫院的公款。又想起这次的事只怕连累了萧内官,心中五味杂陈:只但愿斛律昭念着旧情,是知道萧内官的忠心的,而且既然轻饶了自己与平哥这两个罪魁,想必不会迁怒旁人。她哪里知道,萧思道在中都被推鞠半夜加一日,是在斛律昭寻着她之后才传令放了的。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轶青这才逛到北市,东张西望,边吃边走,被角落里一个摆着大大小小木娃娃的摊铺吸引了注意力。那东洋商贩给她讲解,说他卖的是依扶桑国七个神明的模样做成的娃娃,由大到小一个一个套在一起,类似的套娃还有做成各种动物形状的,还有小人儿形状的。轶青看时,见一套娃娃模样特别,最外面是一个青袍玉带垂发的成年男子模样娃娃,里面是一个个从青年到少年时期的男孩儿,最小的是一个左不过轶青小指头盖大小,是个睡在绛红色襁褓中的男婴,画得极为精致逼真,连额上留的一撮头发都能看清。 那东洋客商见她瞧的入神,说了句什么,听来好像是“功德”二字,手忙脚乱翻找出另一套娃娃,用生硬的汉话指着道:“母……母的……” 轶青接过一看,不禁扑哧笑出了声,一扫适才的沉郁心情。原来,客商称为“母的”的套娃与她适才瞧见的“公的”套娃意思一样:最外面是个绛红衣裙及腰长发的大姑娘,里面一个套一个,从青年到少女,最小的是个裹着青蓝色襁褓的女婴。 轶青心动,将两套娃娃都买了下来,付钱的时候跟那客商笑着说,“男的……女的……” 东洋客商脸飞红,跟着重复了一遍,不好意思地望着轶青笑。轶青也笑,忽然听见背后有人朗声道:“温公子好雅兴,在这里教人说汉话。” 轶青认出那嗓音,忙转过身来,只见阑珊灯火中立着的正是斛律昭,照旧垂发,却不似在宫中墨袍玄衣,而是改穿了一领石青色开衩的缺胯衫,衬的他碧眸颜色更荦然清明;腰上绛色锦带,无七事,只垂青碧色一个香囊,脚踩黑革八寸筒靴,都是平民装束。柔暖昏黄的彩灯下,态度闲散安适,没了平日的犀锐凌厉,不似那个魔鬼煞星,倒似个富家贵公子哥儿。 他牵着那匹黑骊龙驹缓缓向她走来。轶青忙把那两个娃娃挤进窄袖中,就要叉手行礼。斛律昭却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一手托住她手肘,止住她动作,眼神从没离开过她的脸颊。轶青忽然心如擂鼓,忙回头去寻那东洋商贩,那人却早招呼其他主顾去了,无奈只好转回头来,抬头望着他,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昭细细睃巡青娘梳辫发的模样。与束发椎髻的英气相较,她看来更轻快朝气,甚至多了几分俏皮的稚趣,但那双杏眸一如即往的清澈沉静,其中折射的明锐光芒未变分毫。昭微微地笑:不管她穿成什么鬼样子,藏在多么熙攘的人群里,他总能凭这份沉静与明锐一眼认出他的青娘。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微不可察地往她身边靠近几分,道:“若非你及时包扎,只怕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的。” 轶青将信将疑望着斛律昭,忽然意识到他怕是在哄她开心,忍不住撇撇嘴,转开了眸。昭轻笑,温声问道:“你呢?还饿吗?” 轶青适才边走边吃,结果了不知多少截饼点心性命,听了这问话才明白斛律昭已经来墟市上许久,必然是瞧见了她多次的。她想起自己刚才那不拘一格的吃相,先开始确实有一瞬尴尬,但几乎立刻就释然了,耸耸肩浑不在意道:“刚刚吃了许多好的,不饿了。” 斛律昭闷笑出声,抬手轻轻拂去她唇角的一点饼渣,目不转睛巡着她,柔声道:“那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就在城外不远。” 也不等她答应或拒绝,一手把竹篓从她肩上卸下,另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翻身上了马,二人此次同向而坐。 轶青低呼一声。她本来不想跟斛律昭单独去荒无人烟的郊外,想推拒说,“今日晚了,我还带着这许多东西,不方便……”,话到嘴边却变了意味:“诶,你的伤——”几个字率先脱口而出,似是并非经过脑中弯弯绕绕的道路才从口中说出,而是从心到口,直快地不由理智与思虑掌控。昭一手牵缰,一手抱着姑娘的腰腹,不禁惊叹姑娘浑身上下各处的娇小,他一只掌便抵得她整个腹部。他不由自主轻了力道,生怕把怀里的小人儿挤坏似的,低哑着嗓柔声道:“放心,不要紧的”,又露出个坏笑,在她耳边轻声道:“万一伤口裂了,你就再帮我包扎一次,好不好?” 他呼吸潮热温润,直打在她耳畔。轶青脸颊腾地更热,低埋着头,小声说了句“鬼才管你”,说着用左肘轻轻顶了顶他,另一手抓紧鞍子,往前蹭了蹭,与他隔开些距离。昭也跟着往前硬凑,颇有些死皮赖脸的意思,笑着将怀中的姑娘抱紧了几分。轶青红着脸不再挣扎,马儿就在逐渐熙攘的集市里慢慢往南走去。 路过汉营客栈,斛律昭将背上的竹篓交给店家,带着轶青继续往南,一路到了城外桃花关上才驻足。是夜月朗星疏,又是正月十四,月亮无比硕大,照得天地一白;轶青立于关上向外望,但见群峰耸峙,桃林深密,云山层叠,莽莽苍苍,跌宕起伏,沧州一座地势险要的孤城矗立在万山环抱的石谷当中,四周壁立万仞,宏阔磅礴,更衬得个人之孤独渺小,在茫茫石山云海中飘零无依。斛律昭在桃树上拴了马,走到轶青身边,静静与她立于崖边,并肩观望这奇峻壮阔的景象。 四周围忽而更亮,二人不约而同仰头望月,但见一朵稀云飘过了玉盘般的月轮,虽然地表无风,云却飘的很快,实则是因为群山所阻隔,高空有风而关上感觉不到。从地面来看,真仿佛云无风而自飘了。而曦月皎皎,灿若白日,令人竟不觉夜已经降临。 轶青沉浸在这劲峭雄奇、苍莽辽远的情景里,点头轻声道:“莽莽万重山,孤城石谷间。无风云出塞,不夜月临关。” 「无风」、「不夜」乃前朝杜少陵名句,年幼时父亲曾教她念过。此诗之前,曾另有李姓诗人赋句云:「无风波自动,不夜月恒明」,而杜句虽仿其法,意境之壮阔,用以指深厚,远在李作之上。斛律昭听姑娘念这首诗,点头道:“确乃点铁成金的佳句。” 南望,山壑险峻耸峙,高入云表,在那刀枪剑戟般崇山峻岭之后便是望不尽的万里河山,不禁接着那句诗道:“属国归恨晚,楼兰斩未还。” 此二句化用苏武归国后拜“典属国”与傅介子持节至楼兰,斩其王、持首还,诏封义阳侯的典故,老杜用之,本意是感怆慨叹衰弱的王朝再无力重现此等外交军事上的胜利,诸如苏武、傅介子的壮举难再复现。然而,从斛律昭口中说出,因语气透着锐意勃发的气势,反倒带了另一层意味——满怀急切,不可遏制,欲扫平四方、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这话落在轶青耳中,她心里却未免悲凉衰飒、黯然伤神,倒不为临安府的皇帝,而是为故国的百姓。她过了良久才轻声接道:“烟尘一长望,衰飒正摧颜。” 却是同诗最后一句:一叹各地烽烟四起,战尘弥漫,民不聊生;二叹道义衰微,文化消亡;三叹身如浮萍,影似孤雁,望尽天涯无归路。 昭自知说错了话,神色一黯,终心有不甘,咬了咬牙,道:“启国君昏臣庸,jian佞当道……若能明君贤相,干臣满朝,你难道不觉得一件好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