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格拉西亚位于伊索尔德星系的西南边陲，星球表面有百分之九十的面积都是海洋，在格拉西亚的北极有着整颗星球最广阔的一片大陆，在人类帝国征服伊索尔德星系之后，帝国选择在格拉西亚建立起伊索尔德星系内最大的教堂——神降弥赛亚大教堂。

    阿莉和她的女伴关妮拉一路走过蜿蜒曲折的小道，又迈过几千道阶梯终于走到神降弥赛亚大教堂的门前，此时两个女孩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白皙的脸各自红成一片，白气凝结在她们的嘴边，神降弥赛亚大教堂坐落于海拔两千米的高空，气候寒冷，目之所及皆是白雪皑皑的山头和黝黑冷硬的山体，两个姑娘将冰冷的空气呼进肺里，心中各自骂着‘见鬼的神皇，见鬼的朝圣之路’。

    守在门前的两名僧人见到她们便走过来开口询问她们的身份，“阿莉·真·克莱门特森。”阿莉回答，她的脸依旧涨红，但在日光下仍黑的像午夜的长发和紫水晶似的眼睛，都在证明她来自凛冬家族克莱门特森。听到她的姓氏，两名僧人皆好奇地打量着阿莉，这是两名新进的修道士，目光中还没有多少警惕和敌意。

    “我是关妮拉·蒙特贝洛~”

    关妮拉是个有着火红长发和绿色眼睛的姑娘，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孩子般的调皮，而同样坐落于伊索尔德星的蒙特贝洛家族世代都是克莱门特森家族的属臣，关系极其密切，年纪相近的阿莉和关妮拉自然成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无论做什么事两人都结伴而行，这次前来格拉西亚做所谓的基因检测更是成为彼此的依靠。

    两名僧人用名为‘沉思者’的机械验证了她们的身份，随后带着她们进入到教堂。

    和帝国内其他教堂不同，神降弥赛亚大教堂不以繁琐的华美而闻名，比起一座教堂这里更像是一座碉堡，漆黑而且堆砌的极厚的墙壁上没有任何一面宽敞的大窗，仅有几道狭小的柳叶窗棂像豁口一样零散的分布在教堂的表面，这里的一切都朝着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上帝之城’的方向打造，据说神降弥赛亚大教堂之所以修建成这样，是因为他们认为伊索尔德星系的人们信奉旧神并对国教怀有敌意，而伊索尔德星系的领主克莱门特森家族也总被国教质疑依旧有着叛逆的野心，因此国教在这片星系修建各类宗教建筑时总是预备着将来可能会再次爆发的战争。

    阿莉和关妮拉走过两侧林立着众多圣人雕像的长廊，在快走到一扇红色的大门前时，关妮拉惊讶地小声提醒阿莉道：“看，是修女。”阿莉随即抬头朝前方看去，守卫在这扇大门前的果然是两名全副武装的战斗修女，她们神色肃穆冷硬，身穿银亮的动力盔甲，每个人手中都捧着霰弹枪，腰间则挂着沉重的弹匣和大小不一的匕首，此刻正以一种战斗戒备的姿态迎对着她们，似乎只要两位女孩稍有异动，修女们就会立刻抬起枪向她们射击。

    关妮拉握紧了阿莉的手，她们的手都同样冰凉，无法给予彼此任何温暖，但被紧攥的感觉却让两个女孩的慌乱有所减轻，“国教为什么要派战斗修女来，难道是害怕我们逃跑吗？”

    阿莉安慰着，“我们只要做完基因检测就可以了，她们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尽管阿莉这样说，但直面隶属国教的军事力量依旧叫阿莉觉得十分害怕，尤其当阿莉和关妮拉在国教眼里都属于异教徒的时候。

    她们有些战栗地走到大门前，两位修女面无表情的给她们搜身，检查着她们身上是否带有危险的违禁物品，她们的动作十分干练粗暴，叫阿莉感到些疼痛。

    “克莱门特森家族的人。”一个修女盯着阿莉的眼睛，语气幽深地说。

    另一个修女冷酷的哼了一声，“信奉伪神的异端，我们应该用刀砍掉她们的头。”

    修女的眼中满是对异教徒的厌恨，而阿莉和关妮拉苍白着脸，生怕这些信仰神皇的狂热修女们言出必行。

    “进去吧。”

    一名修女打开门，另一名修女强硬地推了阿莉一把，阿莉踉跄着寻找平衡的慌乱样子让修女们发出冷笑，面对这样的侮辱，关妮拉顿时气血上头，恼火压过她对战斗修女的恐惧，但她刚张开嘴，阿莉便拉住她，这里已经不属于克莱门特森家族的领土，阿莉无法想象在神降弥赛亚大教堂激怒国教的下场会是什么。

    两个女孩谨小慎微又满心沮丧地向前走着，这里是一个宽敞的、金碧辉煌的大厅，听众席呈半月形环绕着中央太阳状的平台，席上已经坐了许多女孩，她们皆来自伊索尔德星系内不同的行星，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安的神色，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遭遇什么而心生深深的恐惧。阿莉看到众多天使雕塑正林立在穹顶上向着大堂中的人投下虚假的注视，空中飘荡着众多机械的‘智天使’，它们全部制造成生有翅膀的婴儿模样，只是这些天使婴儿只有一半的脸拥有脸皮，另一半脸则直接露出里面冰冷的钢铁颅骨，看上去毫无神圣之感，反而十分的诡异邪恶，一个‘智天使’飞到阿莉的身边，用拟人的机械童音不断地重复着说：“请入座。”，它扑打着翅膀悬在半空，一半脸上呆滞的蓝色瞳孔和另一半脸漆黑眼窝中闪烁的红点直直地盯着阿莉，这副亵渎人体的恐怖模样叫阿莉感到阵阵阴寒。

    等阿莉和关妮拉在听众席上坐下，这个智天使才满意的离开。

    “我已经想赶紧回伊索尔德了。”关妮拉小声说。

    “我也是。”

    阿莉已经从母亲厄休拉那里听说，只要基因检测的结果不合格，她们就可以回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基因检测的结果如果合格了的话会发生什么，母亲却一直没有告诉她，母亲为安慰她曾神秘兮兮告诉她至今还没有检测合格的人，因为现如今的人类基因多多少少都已经发生了变异，和从前的人相比已经是大不相同。这番话让阿莉感到安心。

    阿莉和关妮拉在大厅中等待了一个时辰，当那道红色的大门再次打开，一名身披华丽红色主教袍，头戴圣十字高冠，手捧《圣言录》，身边跟随着一名‘智天使’的国教牧师在一干修道士的簇拥下走过来，那是个头发已经掉光的老人，脸上满是可怕的老人斑，身形样貌完全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穿在一副骨架上，在阿莉眼中这个国教牧师完全是一副不久就要归西的样子，但是他走起路来却相当稳健，全然不像个老人家。在国教牧师队伍的身后，则跟随着两个阿莉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人类’，他们穿着红色边缘纹有白色锯齿的长袍，其中一个长袍下是一个机械改造异常严重的‘人’，除了一只手还是rou身外，其他部分已经全部替换成了钢铁制成的机械，在他眼睛的地方是两个巨大的莹绿色电子眼，几根机械触须从他长袍下端延伸出来朝着四周探头探脑，而他的一只手中拿着巨大的齿轮状的斧头，另一只手举着一个方形的钢铁匣子，走起路来伴随着阵阵齿轮运转的咯咯声。另一个‘人’的相貌则更加骇人，那红袍下只有一个装在巨大玻璃罐里又泡在蓝色液体中的人类大脑，玻璃罐下是复杂的移动装置，盛着这个‘罐中脑’在大厅里流畅地滑动。

    阿莉又是惊骇又是好奇地看着他们，他们是不是就是母亲曾经提到过的火星机械教派的机械贤者？伊索尔德人厌恶扭曲的人体改造，这些贤者如果在伊索尔德完全都不能称作是人类。

    “孩子们，感谢你们从遥远的各处来到这里，愿神皇的慈爱庇佑着你们。”那牧师走到中央的平台上开口说道，“我想大家已经知道请大家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牧师顿了顿，用悲怆的语调说道：“人类帝国现在正面临最危险的困境。”

    “在遥远的一万年前，人类世界也曾陷入了一个动荡不安的纷乱纪元，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仿佛各种磨难都汇聚一堂，企图将整个人类种族推向毁灭的深渊。然而，正是在这危急存亡之时，伟大的神皇横空出世，宛如天际闪耀的星辰，正是他引领我们穿越了重重黑暗。”

    “为了实现人类的繁荣与复兴，神皇不惜牺牲自己的血rou之躯，创造了十八位拥有仅次于他自身威能的半神，他们是神皇的‘儿子’，也是我们的‘原体’，而神皇又利用原体的血rou制造出了十八支‘死亡天使’军团，也就是我们的‘基因战士’军团。原体们带领着他们各自的军团追随着神皇征战星海，只为根除人类之敌，消灭人类的心腹大患，他们都是我们人类文明的守护者和引领者。让我们铭记这段历史，感恩神皇与原体们的伟大与牺牲。”

    大厅内并没有多少膜拜的呼声，在这里的是伊索尔德人，他们有着自己的神明，自他们的先祖定居伊索尔德以来，守护伊索尔德的神就只有母神莎布。自从归顺帝国后，伊索尔德人便称母神莎布为旧神，神皇为新神。尽管伊索尔德并不排斥新神信仰，但是绝大多数伊索尔德人仍信仰着旧神，这让帝国国教对伊索尔德痛恨至极。

    牧师并不理会大厅的静默，他虔诚地垂下头念诵着祷文。

    祈祷完后，他又抬起头说道：“而后来伟大的神皇在完成了他的希冀后升天离去，将这浩瀚无垠的银河托付给了那十八位威能赫赫的原体。在神皇离去的这一万年间，正是这些原体，以其无上的智慧和力量，率领着忠诚无畏的基因战士们，坚定地守护着人类文明的火种，帝国的每一个公民都应该感谢他们的奉献。”

    阿莉蹙着眉，伊索尔德与帝国交战时虽然她还未出生，但也知道伊索尔德本在银河中安居乐业，只是因为人类帝国的远征舰队发现了他们，帝国便要他们臣服，在伊索尔德不愿臣服后，帝国的军队，那些被称为‘死亡天使’的基因战士便在伊索尔德星系展开了屠杀。

    如果侵略也算一种守护的话……

    “现如今死亡天使们需要我们的拯救才能得以延续。”牧师看向一旁举着钢铁匣子的机械教贤者，那位红袍贤者走上平台站到牧师的身边，钢铁匣子在他的手中开始变形，渐渐变成长有两颗尖牙的机械蛇首。

    牧师再次将目光投向听众席上忐忑不安的孩子们，“我们需要你们贡献你们的基因，孩子们，你们无需害怕，为神皇的奉献之路总是疼痛的，唯有心甘情愿的忍耐，才能体现对神皇的虔诚，而神皇势必会来拯救他最虔诚的孩子。”

    他说完，随即有两位修道士走出来将坐在第一位的孩子强行带到平台上机械贤者的面前，不顾她的剧烈挣扎，修道士将那孩子的手放进蛇首的口中，蛇首瞬时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