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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一个一个冲着许氏要rou吃。许氏一时不得其法,几个孙儿绊着脚缠着她买rou,有心要买,翻出藏在床底瓦罐中的那几个钱,算来算去却算不出余的来,勉强硬凑也只抠出十个钱可用,将将只能割半斤rou。许氏思来想去,看看几个孙儿黄黄的脸,狠狠心,半斤便半斤,各人头也能尝个一口,便将钱数给施大,让他去村头买rou。施大却是个好脸面的,把手一背,死活不肯,与许氏道:“我侄儿村头卖rou,我这伯父挟着十个铜板只割半斤?岂不被人看得刮下一层的脸皮?”许氏忍气道:“我倒想割十斤rou,家中可有这银钱?”施大坐那道:“那便算了,不去挣这口吃的。”许氏看着摊在手掌中的钱,连声道:“哪个要挣这一口吃的?不过家中孙儿哭闹,你这个做翁翁的看得过眼,我这个做嬢嬢的自也看得过眼。”施大一只眼搭着眼皮,一只眼掀着眼皮,道:“侄儿是个大方的,你拿十文买他的rou,他拂不开脸,定要给你一斤,今早刚白得他半只鸡,晚间又白讨他半斤rou,侄儿是心愿,弟妹心里不知怎么数落埋怨。我死后见着我家兄弟,倒要拿草帘遮了脸。”许氏本就心里不自在,气得将那十文钱扔回瓦罐中,也冷了心肠,道:“你施大一身硬的骨头,膝盖不带打弯?你婆娘却是个没脸皮,只知贪小占人便宜?”施大将手一束,眼一合,有如老僧入定,只当没听见。施小八几个不敢歪缠施大,只在许氏身上下功夫,这个抱腿那个拉手,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蹭了许氏一身,口中嚷道:“翁翁不去,嬢嬢去。”“迟些就卖尽了。”也不知施小五还是施小六,嚷道:“进堂叔大方,嬢嬢拿十文钱买一斤rou来。”这话顿戳痛了许氏的肺管,顿时火冒三丈,张开手不管不顾拿住施小六就是几巴掌,边打边厉声喝问。偏又打错了,施小六摸着肿得指高的屁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嬢嬢为什么打我?又不是我没脸没皮,说要白蹭进堂叔家的rou。”施小六挨了一顿冤枉打,赖在地上不起来,他亲娘出来看见自然心疼,坐在一旁跟着抹泪,指桑骂槐哭小儿替他人受罪,言语中又似暗指许氏拿施小六出气,再骂夫郎施富无用,一年间从春头到冬尾,没见得闲,怎得就连一口rou都没有给儿子挣下?许氏听她话里有话,想起自己的cao劳,没有落得半分好,顿时悲从中来。施常与施贵两兄弟心疼许氏,身为伯叔不好指责兄弟的媳妇,便齐声问责施富,骂他纵妻为难自家老娘。施富跳着脚不认,争不过羞恼下就要去打妻子,两个妯娌又是拉又是劝,也不知谁踩了谁的脚,谁蹭了谁的皮,这两个拉架的倒吵了起来。一家人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只施大于一片混乱之中有如滔天浪中一扁舟,浮浮沉沉只是不倒,闭着眼倚着墙角好似安睡,偶尔还惬意地翻个身。施大家闹成这样,陈氏、阿叶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施老娘两耳有如不闻,自自在在地坐在桌边吃饭挟菜。阿豆听着施小八嚎哭,时不时看眼施老娘,面上一点得意,她哪有小八小七他们这般闹腾。施老娘人老成精,抬眼就知她生得什么肚肠,讥笑道:“他是鬼哭,你是狼嚎,不过乌龟笑王八尾巴短小。”乌龟阿豆嘟嘟囔道:“以后阿弟要是也跟小八郎一样爱哭……”“胡说,你阿弟定是乖巧知事的。”施老娘是半点也听不得未来孙儿的不好,倒转筷子要去敲阿豆的手,阿豆眼疾手快,飞也似得将手缩到了桌子底下。阿萁按住桌案,道:“豆娘,当心打翻了菜碟子。”陈氏听隔壁的阵阵哭声听得心里难受,绞着秀丽的眉,含含糊糊求道:“婆母,要不……切切……块rou给……”施老娘啪得放下筷子:“你这般好心,不如将这刀rou,尽送与你伯公家?”陈氏缩了缩,眼角含着一点泪,声若蚊蝇道:“婆母,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小八他们哭得可怜,伯母也是为难,咱们家中也不缺这一口。”阿豆捧着碗,先不肯:“阿娘,咱家晚上吃的还是干菜、葫芦条呢,我都没有rou吃。”陈氏又是内疚又是怜惜又是不赞同,道:“豆娘,不好这般计较……”施老娘平常不大喜阿豆,听陈氏这般教女又不愿意了,道:“豆娘再不好,也知晓护食呢。我挣死挣活半辈子,还要养小八郎他们?他们是我哪辈的骨rou亲孙?”陈氏求上这几句已是心头噗通噗通直跳,眼看施老娘要发火,嚅嚅不敢再出声,阿叶看自己娘亲挨了骂,跟着两眼微酸,她们母女生得一样心肠,听不得悲泣。阿萁虽心有戚戚,偏又爱刨根问底:“嬢嬢,家中留的rou,过年自吃吗?还有半月光景呢?鲜rou存不住,是要腌还是要熏?”还有一话,她小心没问出口,那刀rou足有二十来斤,施老娘定舍不得都拿来自吃,再者家中还有半只鸡。施老娘盯着阿萁看,嫌她问东问西,又满意她性子不像陈氏,绵绵软软半点哼叽不出一句话来,答道:“张嘴便知晓吃,还有它用呢。”她意味深长地瞟眼陈氏,“年底了,难得家中有鲜rou,与亲家那送一刀过去。明日就好走亲戚,等大郎吃酒回来,你夫妻二人收拢收拢,连着我集市买的一小坛子酒和一包枣糕、一包干果,赶了早坐船拿去你娘家。”陈氏脸刷得赤红,羞愧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阿萁双眸一亮,道:“要去外婆家?嬢嬢,我能去吗?”施老娘虽不大讲理,倒不会拦着孙女儿去外祖父家里做客,嘴上还要刻薄一句,道:“你只缠你的爹娘,问我我能送你去?”阿豆也想去,眨着眼,满脸期盼。施老娘道:“你阿爹阿娘愿意,只管带了你们去,我还能得个一日清静。”顿了顿,看了眼垂着双眸,秀美安静的大孙女,“阿叶大了,就不要再带去了。”陈氏怯怯抬起头,欲言又止,一碰施老娘刀子一样的目光,恭顺地应道:“婆母说的是。”第16章船捎客去陈氏的娘家在上河村,亦是沿河而居,村中多植桑,家家户户养蚕纺丝,年年四五月间,能摘得好些桑果,阿萁与阿豆春时便盼着陈家送一二篮桑果来家,吃得衣襟沾染蓝汁,讨得施老娘一通抱怨才肯罢休。从三家村到上河村,山路曲折难走,虽不远,也得近一个时辰,顺水坐小舟,半个时辰可到。因着陈氏有孕,施老娘宁可多费几个船钱,既稳妥又快便,只一桩不好,村中没有专门的船去上河村,要搭去桃溪的顺风船,早五更摸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