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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开口道:“叫人传晚膳吧,现在也不算早了。”季沅闻言,转头睇了一眼屋中侍候的丫鬟,“那就传吧。”却也伸手,从袖中拿出了一张信笺。那信笺有些旧了,甚至也不平整,有些皱巴巴的,可见曾在人手中□□过。“这个给你。”季沅道。“这什么?”海明谦皱眉睨了一眼,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却没接。“和离书。”季沅的语调淡然寻常,难得竟还有两分和顺,帮他将信笺展开摊在他的手边,指了指上头的一处字,“你瞧瞧,我已将我的名字写上去了。”海明谦低眸,却惊觉那和离书上的字迹熟悉,而那落款之处,竟也写着他的名字。“你哪里来的……”海明谦一把抄起那信笺,正是要质问季沅从哪儿找了人来仿冒他的字迹,可望着这手中信笺却是越瞧越熟悉。“这是你自己亲手写的,你忘了?”季沅柔声解释着,仿佛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这些年里你写了三回和离书,虽然我都没签,却都收起来了,这一封是你新婚那夜给我的。”季沅的唇角浅浅勾了勾,似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有些无奈,“每次你写了我不签,你一生气就把两份都扔给我也不管。还有那几封我也收着,不过我想和离书一份便也够了,便挑了这一封给你。”海明谦望着手中的和离书,记忆在那一瞬被季沅统统挑起,看着那信笺上那一行行的字,当年的他写这一封和离书时是怒极的吧。温氏一族倾覆,他娶亲的日子竟也是温玉纯被充为官妓游街的日子,迎亲回来的路上与她游街的花车在路口狭路相逢交错而过,而他和她却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腔的痛苦愤恨都在新婚当夜倾泻在纸上,倾泻在了季沅的身上。“为什么是这一封?”海明谦道。季沅的眉眼柔软,是海明谦从来没有见过的和气,从前他们不是争吵便是冷言冷语,从来都没有过好脸色,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季沅,就连这嗓音都这样婉转。“这一门亲事本来就是交易,你要娶的人原也不是我,是以你在新婚当也便给我和离书倒也是你应当的。我签下这一份给你,便当我们在成亲那一日便和离了吧,这几年来互利互助,虽然谈不上朋友,就当是个同盟。”“同盟?”海明谦品着这两个字,也笑了一声,“是以眼下你打算断了盟约?”“季家与海家的盟约不早就断了吗?”季沅笑了笑,似是在嗔怪海明谦怎么如此迟钝,“说来季家和海家联姻这些年,到底是海家吃亏了些,这我也知道。你那时出事,虽然是你自己活该,可季家那时撒手不管坐地起价也的确很不应当。我这人素来不喜欢欠别人太多,所以你流放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想着欠你的尽力还你。”“那你觉得,这些便能还够了?”海明谦唇角的弧度有些嘲讽,“你到底知不知道季家往海家身上掏了多少东西?”“自然是不够的,我尽力还的不过是我那一份。”季沅极有耐心地讲着,仿佛是在对一个疑惑的孩子讲着道理。“海府虽富裕,可你们没分家,五房的人都挤在一个府中,还有来借住的那些个表亲远亲,你祖母看着我的身份让我嫁过来便帮着做管家媳妇,你可知夹在你家那些叔伯婶子之间做人有多难,好几次我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我瞧着你们二房给长房压着着实没什么出头的机会,我咬咬牙替你们挺住了,一边却还得受着你母亲埋怨我太强势不讨她儿子喜欢,还没有生养。可她也不想想她这宝贝儿子都在想什么。这是其一。”“其二,季家当时能出手帮你,也是我拼着与季家决裂,威胁我父亲去求二叔他才答应的,否则你以为季家在有了姜家这门姻亲以后还会在乎你爹娘那些银钱,我可是把我的后路都赔给你了。”“还有其三,”季沅同海明谦扬了扬手指,眉眼间有些飞扬,便是努力柔软平稳,说到这却是越说越显了平日的凌厉:“这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你这京城里的贵公子哥儿吟诗作对写文章倒是厉害,其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了锦衣玉食下人服侍,连韭菜和葱都分不清楚,你还偏偏一副端着你那副文人傲骨,连两句圆滑话都不会讲,要是没有我跟在你后面善后,你怕是熬不了一个月就死了,我对你这怎么着也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其四,便是我现在给你的这封和离书。海家和季家这门联姻已是没了意义,你也不喜欢我,我便将这海家少夫人的位置还给你。好歹你们海家的世家门面还在,你也官复原职,再择一门亲事也不是难事。就算你一时还放不下温姑娘,可你再娶回来的姑娘总归比我顺眼,也省得你母亲成日念叨你们二房的香火。”“如此,”季沅顿了顿,抬眸看着他的眼中清亮坦荡,“我季沅能还你的便都还你了。”都……还了吗?海明谦听着季沅说完,低头将手中的和离书放回桌上,眉目间无波无澜,好像依旧是平静的。季沅说了这么多,他好像却没什么可说的,他想了又想,也什么都没有资格说出口。“你今后……打算如何?”“我在京郊还有一处庄子,是当时没能典当掉的,倒是正好落脚。说起这个……”季沅的唇角牵了一下,“我那些嫁妆大半当时都典当了换成银钱给你打点了,倒也不剩下多少了,除了这一处庄子,其余的我也不带走了,就当是这几年在你们家吃穿用度的花销,东西我也收拾好了,就是两箱子衣裳,可没夹带你们海家的财帛,一会儿你可以叫嬷嬷察验。”“至于外头的风言风语你也不必担忧,只当是你休了我也无妨,反正我搬去京郊以后也不会怎么回来,说不定京郊也不会住多久,旁人如何说法我都不在乎。你也不必担忧我改嫁叫你们海家面上无光,我便是要嫁也不会故意大张旗鼓,这些我都省得,你只管放心。”季沅一句一句同他交代着,从头到尾神色语调都稀松平常,比起他每次提和离时的怒发冲冠恨意滔天,季沅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末尾抬手招了招,秋容拎着收拾好的包袱快步到季沅身旁,便已是临行。平淡无波一气呵成,甚至连一场正式的告别都算不上,却毫无余地没有留下一丝转圜之机,那样温柔的一刀,却斩断了这五年多的日日夜夜亦斩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干净利落。“这天色不早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城去。我都说完了,你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季沅望着海明谦,那笑灿烂飞扬,那眉眼还是一如当年,可好像却又不一样了。海明谦有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