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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深入骨髓的痛意使她一度想将魂魄从刘若的躯体中脱离出来,但一旦她离开,这具已经承受过两个魂魄的躯体必定无法再用,而仙人的变幻之术毕竟被修为所限,那她便再也不能长久地成为刘若了。她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但在被人救起时的凌晨,她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卧病在床动弹不得于她而言并不算煎熬,直到三天之后,她从嚼舌根的下人口中得知了城内将军府传来的噩耗,说是在那个她跌下山崖的夜晚,许赢曾在听到消息后要出城来救她,齐岩在一怒之下策马去追,结果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又一次小产了。这件事如同一个晴天惊雷,让她在震惊与痛心之后,开始思量与面对现实。她原本以为自己与许赢的相遇是一场缘分,但再续前缘应该是美好的,可事实却一再证明,她的出现带给他的不过是厄运与挣扎而已。倘若她不执着着不愿离开,那他此时应该与齐岩恩爱无双,幸福地等待孩子的降世。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前世的山河以命救她,今生的许赢给了他最美好的爱情,可她所做的却只是将他的人生搅弄得一塌糊涂。更何况齐岩是无辜的,她本是个坚强而善良的姑娘,甚至还救过自己,可如今却被嫉妒与欲望改了初衷。离开的决定很艰难,但她终究下定了决心,只是却并未来得及成全自己成全他们。听说了许家近日的风波之后,恰逢许赢在朝堂上的政见与之相悖,刘家甚为不悦,认为刘若被逼出家门是因许赢袒护妾室且蔑视刘家之故,遂对他毫不留情地进行打压。许赢平日里早因大胆直言而得罪了不少同僚,此番在朝堂上落难后又因家事烦心,稍不留意间便被人捉住了把柄,生死便只是在一线之间。已经决意以刘若病死为结局悄然离开的扶卿只好暂时耽搁了计划,亲自回了一趟刘家为许赢说情,虽然那一趟并不舒心,她却得偿所愿地让刘家暂时放下了对许赢的成见,但却明白刘若故去之后刘家定然不会轻饶于他。无奈之下,迟疑良久后的扶卿终于决定让刘若继续活在这个世间,只是从此之后再也不与他牵扯半分。但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在看不见他的日子里,她尚可得过且过,每日里不问世事只是修炼,心想再过个十年,待连刘家都开始忘了她的存在时便寻机离去。所有人都以为即便离开了将军府她看起来也过得逍遥自在,但却不知她唯有静坐养息才能断却对他的思念与挂牵。但在别院独居了两年之后,对朝廷心灰意冷的许赢自动请缨守护北境边城,许家举家搬迁至宣城,包括她在内。那时的许赢正身处飘摇风雨中,而北境亦因战乱而动荡不安,她不愿他再因自己或是刘家而影响前程,便决定随军前往,毕竟那时她能做的便只有不给他再添麻烦。车队经过青云山时,已经等在山脚下官道旁的她在上次一别后与他第一次相见。他骑着一匹黑鬃马,贴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远望去英姿飒爽,但近看却满容风霜,不过是两年而已,却让他苍老了许多。就像是偶遇的陌生人一般,他们只是远远地对视一眼,彼此便在沉默中转移了目光,连寒暄都没有一句。从晋安城到宣城的路途足有月余,不知是否被刻意安排,她的马车行在前方,而他与齐岩随在后面,但无论是露宿荒野还是留宿客栈,她都不曾回过一次头。后来,他们到了宣城的城主府,那里很大,大到明明是一前一后的两处院落,她却从未偶遇过他。而历经两次小产而身子虚弱的齐岩似乎也想通了什么,再也没有来招惹她。她与他们两人似乎不过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互不牵扯无话可说。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心离去时,意外又发生了。军情告急,北仑国军队突然大肆进犯,在北境势如破竹,很快便围困了宣城。许赢率军守城,日夜苦战,与敌军对峙了近数月。得知他已数日留宿城楼未曾合眼之后,扶卿心急如焚,想帮他却又不敢靠近他。故人便是在她辗转难眠时出现的。自三百多年前亲眼见她被东白山驱逐出仙门之后,扶卿便再也没有见过仓海,只是曾经听说过她拜入了妖界的十异门,带着枯水簪于六界中换取女子情根,却不料自己竟也有一日会看着她拿着枯水簪出现在面前。当年仓海于磅礴大雨中掩面痛哭的情景还刻印在脑海中,但再见时的她却已然不见了那时的可怜与狼狈,只见她一袭杏红色衣衫,年轻如昔的面容上荡漾着给人希望的朝气,好像是个无忧无虑未涉世事的少女,笑容天真而欢快,一如在东白山求学时的可爱模样。但扶卿却还是捕捉到了她隐藏在眸底的忧伤,毕竟她们都已回不到曾经了。曾经的她是不屑于与那样一个无拘无束又胸无大志的疯丫头说话的,可千年之后,她却成为了唯一能化解自己心事的人。“三十多年前,为了能让你改变心意,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没想到扶卿上仙非但不领情,还让人将我给轰了出去,”忆起当年重逢之事,仓海一脸惆怅,“虽然我这生意做得不容易,但却是第一次因着大发善心而被人胖揍了一顿的。”漫步在宽敞明亮又人来人往的熙攘大街上,扶卿弯唇一笑:“还不是因为你太啰嗦。”仓海侧了头,试探着问道:“你这凡人也做了三十多年,当真从未后悔过?”扶卿抬眼,望着大街上安乐自在的百姓,眸光柔了柔:“至少这三十多年来,我每一天都在真正地活着。”为仙时,她从未想过活着该是一种什么感受,后来在许家时,她以为与许赢对坐于六月雪中时才算是美景之中的良辰,可一夜一长梦,在枯水簪离开了青丝后,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地活着。没有爱恨缠身,她挽了发髻披上盔甲,以一个将士的姿态毫无顾忌地站在了他的身边。那一段寸步难行的日子里,她未动用分毫法术,只以一个大周百姓的身份与他并肩作战,即便在后来他支撑不住彻底倒下时,她也在替他坚守阵地,最终用自己的智谋与聪慧逼退了敌军,赢下了满城百姓的性命与他们的赞誉。但那一倒之后,昔时骁勇无敌的许赢便再也没有起来,缠绵病榻半年之后,他终究撒手人寰而去。在临死之前,趁着回光返照之际,他嘶哑着嗓子,眸光恳切而满含爱意,请她照顾宣城百姓、已经第三次身怀有孕的齐岩与他那将要出世的孩儿。她知道,这些本是自己欠他的。如若刘若并未嫁入许家,那他就不会英年早逝。这是她的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