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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洛家是否能成为江南仙门之首,在此一役。若能带领各家人马,在此役中存活下来,从此江南各大仙门,必以洛家为马首是瞻。”洛淮隐约觉得这位小叔言语间颇有几分萧索,竟是流露出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洛淮的母亲只是一名出身于蜀中宫家的琴婢,身份卑微,因此洛淮出生后并不得父亲重视。家中弟子间为争夺家主之位,倾轧严峻,母亲为护他周全,也为了他将来能挣得一条更好的出路,忍痛将他送去宫家学琴。漫长的孩提时期和少年时期,他都是在宫家度过的。其实他和这位小叔叔相处的时日并不长。还未回归洛家时,他便听人说,这位小叔叔是只笑面虎,面上笑,腹中jian,其阴狠毒辣,坚忍绝情,非一般人可比。为了争夺权势,连妻子的生死也可置之不顾。等到回到洛家,真正与洛小家主相处之后,洛淮却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叔叔当真比他那位扶不上墙的父亲好上太多。他是手段毒辣,但也并非全然无情,否则,也不会使得如眉数年如一日,忠心不二地追随于他。洛小家主看着他,目光祥和宁静。“你比你父亲聪明,但和你母亲一样,太过仁善。我有一句话要留给你,洛家不需要一个善良的家主。你记住我这句话。”洛小家主说着转过身,对柳如眉道:“眉眉,你和他一起走。”说完,拂袖飘然而去。柳如眉望着洛小家主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片刻之后回过头,眼眶微红,朝洛淮伸出手。“家主,如眉护送你回洛家。”洛淮握住柳如眉的手,凝眉问道:“家主是将你托付给我了?”柳如眉正色道:“是我自愿追随于你。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洛家的家主。”洛淮抬眸看向洛小家主离去的方向,然而此刻已经寻不到他的踪迹了。洛淮心中充满不解,他一直以为这位小叔叔痛恨他的父亲,痛恨洛家许多人。但是大难临头,他为何却又轻轻松松地放开了手,将一切交还给他?“他这一去,是为了做什么?”柳如眉轻轻道:“大概是为了一解心中夙愿。”“什么夙愿?”“了结杀妻之仇。”……谢荀在人群中跌跌撞撞,用尽全力控制杀戮的欲望,抵抗那来自冥冥中,强大到几乎叫人生不出反抗之心的命令。每当无法控制杀戮之意时,他就会举起剑,狠狠在左臂划上一剑,几番下来,整条左臂鲜血淋淋,血液顺着衣袖滴下,在白色的汉白玉地面上绽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终于,谢荀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那个他唤了十几年“三叔”的男人,此刻坐在轮椅上,望着他微笑道:“琢玉,你怎么不听话呢?”几个谢家弟子看见谢荀这副满身是血,状如修罗的样子,心中害怕,但是为了保护谢三爷,还是纷纷抽.出佩剑,围在谢三爷身边,鼓起勇气对谢荀道:“少……不是,谢荀,你不要乱来。我们不会让你伤了三爷的!”话音才落,便见那满身鲜血的少年单手持剑,重重地半跪于地。违逆主仆之契的命令耗去谢荀太多精力,到了这一刻,谢荀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撑不下去,彻底沦为没有自我意识的杀人工具。但是心底一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呼唤他,小堂兄,小堂兄。虽然那声音十分微弱,却是他一直撑到现在的支柱。有个人在等他,他不能这么任人摆布,也绝不愿意认命。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几个对他防备忌惮的谢家弟子,最后又落到谢三爷身上。“原来是……你。”原来我这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你而起,被你一手促成。有那么一瞬间,狐仙庙结契那晚,他梦境中出现的那些幻影,都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在那梦中,他的一生重来了十几次。每一次,他都拼命地想找回当初那个愿意用生命保护他的少女,但是每一次,他对前一世的记忆,对她的记忆,都会在时光流逝中渐渐淡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他脑海中抹去了这一切。每一次重生伊始,他都想改变命运加诸于他身上的一切,想挽救那些令他遗憾的悲剧。但是无一例外,他全都失败了。他怀着不甘和叛逆,一次次重生,又经历了一次次遗忘,一次次失败。但是……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绝不认命!更何况,这一次,他终于把他的阿芜找回来了,叫他认命,他怎么可能甘心?!谢三爷看到谢荀挣扎抵抗的模样,目光慢慢变得冷漠。谢荀是他在十八年前苦心孤诣布下的重要棋子,为了一次性清缴仙门百家和殷氏皇族,他不惜死遁多年,目的就是为了让仙门百家放松警惕,等待帝王墓中那只魔胎长成。要借魔胎之力摧毁金陵,狐仙庙的力量必不可缺。然而他是萧氏旁支后代,身上并没有多少天狐血脉,无法直接与狐仙庙结契。因此,二十年前,他才选中了陆修缘这个身负纯正天狐血脉的少年,将其转为奴仆,以萧钿儿和孩子的性命逼迫陆修缘与狐仙庙结契,从而间接地获取狐仙庙的力量。但他终是失算了一步。主仆之契的滥用侵蚀了他的心智,他不仅变得喜怒无常,日益残忍嗜血,更严重的是,他没料到主仆之契也有失效的时刻。本来凭着狐仙庙的力量,仙门百家根本不可能将他绞杀。但是,在姑苏的那一战中,受制于主仆之契的陆修缘忽然短暂地恢复了自己的意识,摆脱了他的控制。就是那么一下失控,致使他死于仙门百家乱剑之下,最后侥幸以夺舍之术夺了一具身体,才得以逃出生天。可是夺舍成功之后,他才发现这具身体不仅双腿残疾,更兼资质平庸,无法在剑术和术法上取得更多进益。并且为了掩人耳目,他还不得不与这具身体的妻子虚与委蛇。起初,他厌恶这种应对,他不明白为什么可以有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地,不求回报地对另外一个人好。后来,他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他发觉自己似乎生出了一点嫉妒之情。有时,他看见三娘子充满爱意的目光,心中总有一刻,会闪过扼断她的脖颈,结束她口中那些满怀关慰的聒噪的想法。然而,夜深人静之时,他也会猛然从睡梦中惊醒,陷入短暂的迷茫——他究竟是萧恨春还是谢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