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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骷髅下的白布取了出来,只见那上面浸透了淡茶水样的东西,有一些灰尘,但的确是没有半点泥沙的。顾大人点头道:“这个法子虽不常用,但的确是由来已久,没什么可指摘的。既然是张大人亲自带人将尸骨运回来的,也不可能被谁做了什么手脚。”张渊往前一步拱手道:“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既然不是淹死的,弃尸到了莲花河也正常。”张全冉面色不改地平静道。蒲风也不理会他,只是专注地将细小的豆粒尽可能地填充在了颅骨里,直到那将近一小盆的豆子见了底,她才将这颗装满了豆子的头骨倒着立在了一个小的支架上,往里面缓缓倒着温水,直到全部黄豆都被浸湿了。“你这是……”谁也想不到蒲风到底要做些什么,唯有林篆笑意愈深。蒲风弄好了这一切,在如儿的头骨前双手合十,轻声说着“jiejie,得罪了”,继而才与洛大人解释道,她这个法子,是为了让如儿的头骨一片一片分散开,也只有这样才能将那四枚钢针从颅缝中取出来,还请大人们多给些时间。蒲风已经猜到了黄大人会骂她胡闹,左右现在也只能等了,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颅骨虽是一个整体,密不可分的样子,实则是很多很多块或大或小的骨头组合而成的,而这参差的颅缝正是不同的骨头相接之处。如今她以干黄豆填满了头骨内的缝隙,便是借着黄豆泡发胀大的力量将头骨一点一点胀开,继而才能将每一块骨头分散开,取出钢针。皇长孙恍然大悟,与蒲风点头道,以此法分离出钢针的确是可行,不过这大概要等所长时间?蒲风一时有些窘住了,望着长孙殿下和三位大人艰难道:“少则……四个时辰;多则……六个时辰。”“胡闹,都是胡闹!你这不是有意扰乱公堂嘛……此案已审理了一个时辰,你居然跟本官说再等上五六个时辰?即便是本官有这时间,长孙殿下……”朱伯鉴扬了扬手一挑眉道:“等着。”黄廷如便如同吃了苍蝇一般,一时也不知是该任着蒲风胡闹下去,还是应该出言劝诫长孙殿下。蒲风让人在头骨边远远地放了两个小炭火盆,将现状梳理了一遍,也意识到了如果这检验钢针的事出了什么闪失,她今日便算是将东厂、三法司得罪了个遍,顺带着还伤了长孙殿下的面子,的确是死路一条了,可事已至此她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可走?她只好与张全冉缓缓道:“死者的绝笔和萧琰的证词这第一桩,便是张公公作案的动机;出宫的记档这第二桩,是谓天时;自郑家废宅回宫必然会经过莲花河,是谓地利;再者听闻张公公所用的暗器从来都会带有自己的标记,这是习武之人的规矩,只待这钢针自头骨中剥离出来,人证物证俱全,自然就什么都明了了。”她讲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咬定了此人了。张全冉无言望着那颗雪白的头骨沉默了良久,终究是仰起头低声长叹了出来。他将蒲风撇到一旁,旁若无人地将那头骨中的泡着水的黄豆倾倒了满地。“张全冉,你想如何?”洛溪厉声道。而他抱着那颗头骨,站在了萧琰面前,轻轻一甩手便是将萧琰扇倒在了地上。堂上的衙役们抽出了佩刀来,而朱伯鉴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妄动。众人便眼看着张公公扯着萧琰的领子将他一手提了起来,咬着后牙恨声道:“我要你杀了她,而非是让她受苦。你见过如儿躺在血泊里气息奄奄的样子了吗?直到那个时候,她还是挤出几个字来说要杀了我……如今……更是连一个完整的头颅也留不下了吗?”所有人愣在那里无言地听着他二人的对话。蒲风怀疑过此事,却没想到这是真的。而萧琰就像是一具稻草人,任着张全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只是淌着泪,他终于是含糊地痛呼了出来:“可到底是你杀了她,杨焰那时候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抓着她一个弱女子不放?”张全冉狭长的眼尾镶嵌着半颗晶莹的泪,他将萧琰重重摔在了地上,声音清绝道:“不是因为杨焰。我看到如儿跟了你,还不如要她死。萧琰,一个人怎么可以活得像你这么恶心?你打了胎,郑氏抛的尸……好一对狗男女。如今,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辩白的了……”李归尘在人群中轻叹了口气,早在昨夜看到了那段躺在妆奁里的玉镯之时,他便明白了七分了,但他没想到张全冉是为个一个情字……这一切的伊始,是张全冉从夏冰那里拿到了那对断镯,自称是自己的至交,将断镯归还到了如儿的手里,顺带着在他家中藏了十万两的银票。在此之后,夏冰便带人查抄了他家,将张全冉栽赃的十万两算作了罪证呈交给了圣上……自此,他就再也没能见过黎明,也害苦了如儿的一辈子。他不知道张全冉为什么要去乐妓所探访如儿,还一直是以兄长至交的身份;就像他想不通萧琰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感情去了藏月阁。大概是一个埋在了心里,另一个想要捧在手里……事随境迁,终究有一日,萧琰和张全冉结识了。两个曾为同一个目的而借此上爬的人总是能走到一起的。萧琰带着他去了私宅,去见“嫂子”。如儿自然明白,若是哥哥的至交又怎么会和萧琰此人结为朋友。她知道了张全冉的身份,这才有了那封绝笔书。然而张全冉想到的却是——他满怀愧疚,也曾想一心呵护着的女子,终究还是落进了最为肮脏的泥淖里。他宁可如儿做一辈子的娼妓,也不想让她对着萧琰笑,更别提还为自己的血仇怀了孩子。玉可以碎,但却是不能凋朽的。或者更是因为,他得不到的东西,萧琰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他不想沾血,只想借刀杀人,可他没想到的是,萧琰也就罢了,郑家人居然会如此懦弱,单是打掉了她的孩子便算了。他特意来到了如儿的床前,却看到了她因为失血疼痛而苍白得像纸儿一样的脸。有殷红的血自她的两腿之间无声无息地蔓延着,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他乱了。如儿细微的喘息声在他耳边作响着,她的手在他掌心中逐渐冰凉了下去。她说,就算是这辈子做不到了,下辈子也会杀了他。他笑了,笑着笑着就流了泪。“那你为什么不杀了萧琰?”如儿说,她……下不去手……张全冉这一生中大概就抱过这么一次女人,明明他的师父和他说,像是他们这种人是不会动情的,明明他就算是看到什么皇妃公主也不会心生一点微澜的,但每当如儿出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