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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朝政数年,虽有心整饬,却也深知魏国自我皇舅起,便已积弱多年,凭她一己之力,短时之内,根本无法撼动早已腐败废弛的朝局。辰渊阁的成立,不过是我母亲为魏国衰弱中所设的一现昙花,真正改变了这局面的,是我父皇衰兵自前燕一路侵至魏国皇都,发动宫变。”“……”“其实我一直不大明白,即便魏国国力衰弱,但凭一国之力,我母亲纵使无法抵御我父皇的精兵重围,但也绝不至于举国湮灭。这一点,不止想不通,其实我父皇也知晓。那么敢问陛下,这个问题,您,可想的通透?”他很久没说话,暗下思索片刻,完全无法探晓她的话中之意,“你想说什么?”稍微顿了一顿,慕容素淡哂,“罢了,那素素再问陛下一个问题。敢问陛下,代凉这一战中,无论最终的结局谁胜,谁败,依陛下之见,最受战乱波及的,当时谁?”他略怔了怔,似乎恍然有了些了悟,立口回答,“关隘百姓。”她顿时笑了。“我母亲深知,即便拼劲全力与我父皇对抗,最终的结果也终会是惨败收场。败势已定,唯一的分别,不过是迟早而已。但苦作挣扎,执意生战,却会造成万千兵卒与百姓的流亡,世人皆传她祸国殃民,可却从未深探她心中之大义。她无畏别人对她的评价,无畏性命,更无畏虚名。她毕生之愿,只惟愿自己的子民平安长乐。故她的性命,她的南氏魏朝,她皆可舍却,她是为这片国土苍生而死。”从前的她从不曾想得通透——可是后来,直到她站在娘亲的位置,居高临下,以她的视野去真正审视这片国土江山之时,她恍惚间才明白,娘亲和父皇当初的心境。君王之爱,当为大爱,当心怀万民。故他们才肯舍弃自己的性命江山,只为保全这片国土与亿万臣民。以前她一直怀疑,父皇究竟是否真的爱过娘亲。如若是,他又为何会举兵南下,攻破了娘亲的母国。但她觉得,至少娘亲该是爱父皇的,她心知自己已无法重使魏国兴盛,才心甘情愿将江山奉予。因为她知道,父皇会是一个爱民的帝王,故,她与其为了自身的虚名保全自己,倒不如,为这片国土再造一场盛世。或许父皇也明白娘亲所做这一切的意义,所以自前燕至前魏,从未妄动一兵一卒,未曾伤及一臣一民。但她心想,即便父皇有这仁爱天下之心,他最终也终是有了后悔罢!否则,当年以大燕国的国力,又怎会轻而易举便使李复瑾攻破。但,终究都是另一段故事了……垂睫轻敛去眸中的情绪,慕容素平静抬头,“陛下,我知你谋勇双全,且具有爱民之心,未来,也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国主。但我始终觉得,逐鹿天下,真正的目的,应当为民,而不为权。在代国的国境以内,你必会使代国兴盛,国民安居。您也终会留名千古。既是如此,陛下又何必非行侵略之策呢?”他一直沉默,良久良久,眸中的讽剌已然散去,眼神十分复杂,“天下男儿,何无倾霸天下之心?即便今日朕应允你这一求,将来,也终会有别人试图侵略吞并,你即便说服我,又怎能说服得了所有人?”“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微微一笑,吐气轻柔,却笃定,“人不犯我,我自无犯人之心。但若陛下兴起战争,是为平息杀戮而战,为代国国民而战,自可另当别论。”将那枚翠绿的令牌自他面前摊开来,她做了最后的问询,“说了这样多,不知现在,依陛下之意,可否应在下之求?”“朕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一瞬不瞬地凝望,拓跋冶良晌一叹。缓缓探出手去,略一迟疑,终是将那枚虚胧令握于手中。小小的玉令触手微凉,方一入手,无数心思自心头纷闪而过,拓跋冶黑眸深凝,一刹下了决定,“好,朕就答应你,明日一沉,率兵退撤凉地。二十五年内,不对凉地挥兵动卒,保证两地关隘之民安康。”言毕他执起掌,以代国之礼郑重起誓,语音郑重而凝肃。复又摊开掌心,同慕容素击掌为盟。啪!啪!啪——脆亮的掌音三响即落,自营帐间彻响。联盟即成,帐内的氛围略微松弛下来。“那你呢?”收起了虚胧令牌,沉默半晌,拓跋冶终是没忍住问出口,“今后,你会去哪里?可还会凉宫?”她既已同他立下此约,那么可相当于是将这片中原江山拱手尽送给了李复瑾,可谓令他唏嘘。慕容素却似丝毫不在意,随口道:“我前半生都是在那华笼里度过。而今,我既已不再是公主宫妃,自然也没有回去的道理。未来四海为家,也算自在。”与莫钰一同……而今辗转多年,沉浮多年,她终于在这不算太晚的时刻看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每每思起,心之一隅都不禁泛起温暖。“好吧。”听出她已要离去的意思,拓跋冶颇有感慨,“若有机会,你也可去我代国,看一看我代国的大好河山。”“定有机会。”她轻轻笑了,视线一瞥,语调微微狡黠起来,“不过,在那之前,倒可先完成另一人的心愿。”拓跋冶愕了愕。只见她旋即侧头望住了帐帘外的某处方向,高声道:“昭阳长公主!既已来了,又为何一直躲藏,不肯现身?”一道人影立即从帐外闪进来,又惊又喜地凑近,“诶,你怎么知道我在?”慕容素只是笑,没有告诉她自她入营起,便已见她一路跟随。垂眸瞥了瞥她腰际的长剑,慕容素道:“你不是一直想见‘斩雀’?”蓦地抽出她的佩剑,她敛剑入怀,“今日,便现予你一观。”……月色如辉,飘映着素缈的身影银剑,华光似水。一舞终落,慕容素抛剑翻身,骑于马上,侧首相望,“陛下,公主,后会有期。”山风拂起她月白的衣袂,纤窕的身影比月光更亮。拓跋冶凝眸对视,少顷抱拳执礼,“后会有期。”她报以微笑,再无犹疑,调转马头,扬鞭打马,抖擞的马儿一声长鸣,纵蹄向着山天旷野间奔去,转瞬已无了踪迹,只余啸音久久回漾。回入营内,拓跋茗一直沉默寂寂。拓跋冶正在一侧研究兵防舆图,抬头正见拓跋茗的寂然神色,不禁失笑,道:“怎么?比舞不过,失望了?”拓跋茗讪讪地白了她一眼,随手自地图上拽下一枚兵棋。“她就这样走了?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嗯。”拓跋冶轻轻应了一声。“我不懂……”微蹙着眉头,拓跋茗百思不得其解。拓跋冶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能完全明白,只觉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