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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红,正想解释道歉,却见船长扭头看向韩国人,用清晰流利的英语反问道:“侧推器和球鼻艏在船壳上都有非常明显的标记,上船前难道没有看到?如果您对船舶的基本状况都不了解,我方是否可以申请港口另派人来?”引航员被呛得满脸通红,两只眼珠瞪得快要掉出来,最终还是扭过头,老老实实地继续指示航线。许衡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生怕两人不对付起冲突:釜山港的进出船舶众多,引航员常年工作在巨大的压力之下,难免沉不住气。但即便如此,对大多数货轮来说,港口引航依然是卖方市场——你可以不靠岸,但不能没有引航员——所以多数人会选择忍气吞声。华海所就曾经办过几起因为引航失误造成事故,最终由船方负全责的案件。像王航这样和对方硬碰硬,要么是脑子搭错了线,要么就是仗着熟悉港口情况,不要引航员也敢自行靠泊。没有多余的时间供她思考分析,接下来进行到了入港最关键的停靠环节。带缆小船鸣着汽笛驶过来,甲板上申请指示,确定何时将缆绳放下。王航站在窗户边瞟了一眼,至多两三秒的时间。随即命令甲板部等待指示,扭头拨通机舱电话,要求调低起锚机的转速。甲板方面还等在步话机的那一头,他让水手长见锚链挂浮筒的同时放绳,尽最大的可能地降低碰撞强度。最后关头,王航亲自接过舵机,缓慢调校着最细微的角度。他的视线紧盯船舷,偏着脑袋向三副传授经验:“远东地区的西面潮差小,在这里靠岸时候可以动作大点。下次到越南海防,你自己试试。”年轻的三副用力点头,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长舟号”最终靠上岸边时,只发出了一声低闷沉重的嗡鸣,船身晃动几乎微不可感。这艘最大载重5.8万吨的远洋巨轮,以难以想象的轻妙姿态,优雅地靠泊在釜山港码头。原本一肚子气的韩方引航员看到这里,也不由得心服口服。一扫之前傲慢无礼的态度,离船时只剩下满脸的叹为观止。许衡第一次从驾驶室里观看船舶进港。她从未想象过这么多部门该如何协调同步,更不知道,要熟练cao控如此庞大的钢铁造物,需要多少经验与知识的积累。尽管这依然无法掩饰一个人暴君、独*裁的本质,她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靠岸后,托运方的代表率先进入驾驶室。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职业经理人,甩出一叠文件要求签字。嘴上恭谦有礼,实则逼着船方加班加点为之卸货。王航一边跟他虚与委蛇,一边给机舱里的老轨打电话,要求停机待检,准备应对。许衡还没回过神来,海关、卫检、边防、安检的官员已经依次上船。一大群人,就像圆溜溜的黄豆米,呼呼啦啦地从光滑的甲板上滚落开来。他们以各种借口、探入“长舟号”的每一处角落,开始港口国对待外来者最严格的监管。驾驶室里的电话俨然成了热线,和步话机轮番作响,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大厨在餐厅应付卫检的人,刚开始就遇到了麻烦:“船长,他们说大米里有虫子!”“扔。”“但那是我们全部的储备粮……”下一秒电话已经挂断。“燃油添加剂不合规怎么办?”机舱里的老轨检查完设备后,忧心忡忡地问。王航侧首夹住听筒,冲身旁的人点点头:“等着。”三副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机舱。步话机传来嗡鸣,接通后是宋巍略显焦虑的声音:“救生艇的滑轮卡住了。”“用布盖上,回头再修。”电话再次响起,接通后还是餐厅:“水槽里有蟑螂。”“之前没有喷杀虫剂?”“喷了。”“冲走,让他们再找,找到了自认倒霉。”又过了一会儿,张建新快步爬上驾驶台,满头大汗:“船尾的‘黑水管’有滴漏。”正在与托运人清点货单的王航皱眉,头也不回道:“用东西堵起来,反正在釜山只卸不装。这两天全船停水,一切等出港后再说。”大副得令立刻抬脚往船尾跑。整整半天,许衡旁观着驾驶室里的忙碌。亲眼目睹船员们变身救火队员,以各种各样合法或不合法的方式应对检查。最终目的都是相同的:让货物顺利入境,让“长舟号”安全离港。其中最让人惊叹的莫过于王航:他既要负责应对检查,又要陪货方、监理打太极,各种角色随意切换,简直堪称无缝对接。与此同时,船上的麻烦也层出不穷:机舱的钢丝要插琵琶头、吊机没人cao作、船东*突然要求除锈……如果说之前在日本靠泊,只知道进出港手续繁琐、耗时绵长;如今坐在驾驶室里,看着所有要经历的一切——即便习惯了忙碌混乱的许衡,都难免觉得头大如斗。到最后,她坐在驾驶室里坐立难安:别人都在辛苦奔波,只有她,居然还算计着怎么兴师问罪……真是成心给船上添堵。小高他们作为当事人,自己都已经认罚服判,没有必要再旁生枝节。想到这里,许衡悄默声地站起身来,准备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驾驶室。正当她将手放在门把上的手的时候,那低沉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站住。”第16章聚餐王航不仅没让她走,还重新搬了把椅子放在过道边,强行安置许衡坐下。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驾驶室里依旧人来来去去,忙碌的船员们纷纷对她投以好奇眼光。许衡满脸臊红,从未觉得如此难堪。在华海所常年加班,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工作量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天生的责任感使然。忙碌辛苦对许衡来说是种压力,更是动力,驱使着她让自己变得更加有用。被当成闲置物品展示给大庭广众,简直让人坐立难安。她试着要搭把手,却没谁敢接茬。张建新和宋巍都看出王航有意整她,每次路过几乎躲到墙上去。驾驶室里的三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