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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影图形……莲生咬咬嘴唇,自腰间佩囊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轻轻打开。一股清醇的香气,霎时间弥漫了整个洞窟。“我制了一款香墨给你。希望可以帮你画出更好的画作。”莲生将纸包捧在手心,递在柳染面前:“九婴林中的百年古松之烟末,加了桐油和胶,还有麝香、丁香、樟脑,捣一万杵,坚实,精细,保证一丝杂质都无。绘入画中,香气自然发散,清雅宜人,起码可保百年不褪。”柳染眉梢微扬,双手接过那纸包,只见包中两枚长方墨锭,貌不惊人而异香扑面。他凝视片刻,修长的手指在那墨锭上抚摸几下,点头笑道:“谢谢你一片心意。”莲生嘟起了嘴巴。眼看他神色淡淡,毫无想用的意思,这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尴尬,忍不住讷讷开言:“你不试一试?我好不容易做出来。”“心意我领了,只是用来画画,却不太适合。”“怎……怎地不适合?”柳染伸手掠一把鬓边长发,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般笑着凝视莲生:“墨香本身便是至为清雅之物,添入龙麝之香,反而夺了墨香,这浓香扑鼻,一股脂粉气,绘入画中,岂不亵渎了神佛。或许凡夫俗子用得,我绘的这画,万万用不得。”莲生这满腔尴尬,至此登峰造极。她制这香墨,着实费了无数心血,烧那古松烟末,搞得满头满脸的漆黑,鼻孔里都是黑墨,洗得整盆的黑水;炮制麝香、丁香等香材,精研香气,调试剂量,更是一门硬功夫,好不容易配得称心如意,满拟能令柳染心怀大畅,一举画出惊世神作,让那什么齐老先生刮目相看……苦心精制的礼物送上门来,却被人家哂笑了一番!顿时胸闷气短,立时便要拔足逃出窟去,再也不要回来。正气鼓鼓地要起身,却只见柳染手指轻扬,将那两枚墨锭细细包起,比莲生自己包的还要珍重和仔细:“不过姑娘的手艺,真是精妙绝伦。这墨锭光泽似漆,坚致如玉,一看便是精品,纵然画这神佛不太适合,以后也必有用武之处,柳染收藏了。”一股热流在心头涌起,让莲生顿时笑逐颜开。她不傻,这墨锭根本不合他心意,她怎会看不出来?不过是饰词安慰而已,然而短短几句言语,背后这体贴用意已经足够暖心。自己跑来洞窟,本是要安慰他的呀,却反倒被他安慰了,真教人又是欣喜又是难为情……心头那点尴尬失望,早已烟消云散,敛起裙角,大剌剌地坐到柳染身边。只见他面前青砖地面上,铺着一幅画毡,上有一幅雪白画绢,平展,细腻,却是空空如也,一旁放着笔山、水丞,墨钵中研满了浓墨,那支笔却只架在他的手指间,并没有蘸上墨汁。“怎么不画画呀?”“……画不出来。”“怎么会呢?那么多铺天盖地的壁画都画出来了,还有什么能难得住你,为什么盯着一幅白绢发呆?”柳染凝视画绢,长久没有出声,隔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你不懂。”“我……也许懂的啊。”莲生明知他面临困境正难以排解,却眼见这少年神态从容,全然若无其事,心中愈发地涌满怜惜。连忙竭力开解:“别着急,我们制香,与画画也有些共通之处的,偶尔也会有灵思阻滞的时候,只觉得走投无路,天地之大再无去处,但是总有些时候,忽然灵光大现,所有的路便都通了,比想象中更好,更神妙。你不妨先搁下它,缓些时候再来琢磨,也许就在无意之间,就开悟了呢。”柳染半边唇角微翘,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不成的。你制香,有没有试过,有人要你仿制一款旷世奇香,你从未见过,从未嗅过,旁人也无法描述与你,只说神妙无比,你能不能制得出来?就算不心急,先搁下,又有什么法子,让你忽然灵光大现,把这没见过的奇香一丝不差地制出来?”莲生呆在当地,怔怔眨着眼睛。没见过、亦没嗅过的奇香,能不能制出来?当然制不出来。人的语言贫乏,对香气难以描述,至多是以已有的香气来比方形容:“像初绽的茉莉香”“瓜果甜香”“比麝香淡雅,比丁香浓郁”,只凭描述来制香,相去何止千里万里……“但是画画,不一样呀!”莲生努力争辩:“圆则圆,方则方,男则男,女则女,就算没见过,也很容易描述清楚,有什么能让你如此冥思苦想画不出来?”☆、第64章惊天一舞“飞天。”柳染仰头向天,萧然望着头顶藻井:“那位下凡的飞天。”“飞天……”莲生更加大惑不解,伸手指向四周墙壁:“你已经画过这么多飞天……”“那都是俗品,我去送给一位老先生品评,他说我画得无形又无神,俗不可耐。”“他怎能这样说你?凭什么呀?”莲生一提起这个就气:“我觉得你画的已经是极品,大家都这么说!干嘛单要听他的?”“旁人说我俗品,我自然不服,但齐老先生是当年澹台咏将军府的家令,飞天是他主母,时常面见,朝夕相处,他说我画的是俗品,我心服口服。只是毕竟从未见过飞天真容,再怎样努力,也描摹不出那等神姿。”“描摹不出,便算了啊。为何一定要画给他看?”柳染深吸一口长气,缓缓闭上双眼。窟中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橙黄光芒摇曳,清晰勾勒出这少年挺直的鼻梁,微翘的唇峰,方正而不失秀美的下颌,仿若镀了一道耀目的金边。那纤长如蝶翅一般的浓睫,也闪烁着粼粼金光,每一下眨动,都似风雷滚滚,在深藏的心湖里,击出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我有一事不明,只能找他解说,他要我为他画一幅飞天图卷,方肯见我!”——————“来。”夕阳西斜,晚风渐起,莫高窟礼佛的人群已经三三两两地下山,唯有莲生与柳染逆流而上,反向山头行去。黄昏的鸣沙山,如高僧即将入定,四下里暮霭笼罩,暗影重重,但浩浩黄沙铺满的山头,在落日余晖映照下异常灿烂,闪烁着黄金一样的耀目光彩。那正是莲生与柳染初遇的所在。“你要做什么?”柳染随在莲生身后,神情诧异,茫然,依稀还带着一丝冥思未解的疲倦。肩头黑发随风轻扬,将他修长的身形描摹得更是苍凉萧瑟,身后一道长长的身影,孤独地印在漫漫沙尘中。“我想……试一试。”莲生在山头停住脚步,鼓足勇气,抬头直视着柳染的双眸:“我没法子帮你见到飞天真容,不过,有个曾经见过飞天的友人,说我跳舞的姿容,与飞天有几分相似。我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