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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樵的眉头皱得死紧,抿抿唇,下决心似的说:“将人招了来,我一定要问问他们。”梁玉笑道:“行啊。哎哟,得回去了,跑得远了,再晚进不去城了。”~~~~~~~~~~~~~~~~~~~~~~与梁玉出去一天,袁樵父子俩没被她赶去拉犁,却也有些疲惫。袁先年幼,回府就开始打哈欠,袁樵是心累。他自认已经很知道人间疾苦了,今天看到的一切却告诉他,他所知道的“疾苦”,绝大部分是“吃饱了撑的才有心思作妖”。震憾不可谓不大。晚间匆匆扒了两口饭,袁樵一头扎进了书房,开始修改之前制定的计划。写了几稿都不如意,团了掷了一地,望着烛上的火苗出神:【她以前就是过的这样的生活吗?如此贫苦还能有这样的性情,真是太难得也太可爱。则我初见她的时候……】梁玉也很忙,在袁樵这里过了明路,她就可以做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了。吕娘子被请了过来,梁玉要开作坊,第一得寻摸一处适合做织布作坊的地方,要宽敞,要有足够的房屋,还要注意男女分开。吕娘子惊道:“男女都招?三娘对我讲,打算怎么做呢?”“现今最要紧的是种地打粮食,一家凡有余力的,男女老幼都自己干去了。闲下来,他们自己养蚕、种麻、纺线织布,织出来的布要做捐税用,哪里还会为别人做事呢?只有穷人,既种不了地,又没别的收益、做奴婢也没地方去,还不想饿死的。这样的人,连架织机都没有,她就算想自己养活自己,也只有一把力气。我就要这把力气。”吕娘子道:“我好像明白一点了。”梁玉道:“我先前做学徒的时候,有两个傻子,一个缝衣裳好,一个绣花好,就互相指责对方的衣服做得不好。缝得好的说绣花的那个衣裳缝得歪了不值钱,绣花好的说缝衣裳的那个绣的花让衣裳掉一半的价。当时我就想,她们两个如果一个缝、一个绣,这衣裳的卖价得翻四倍。要是我开铺子,就叫绣花的专绣花、缝衣的专缝衣。眼下也是一样的道理。”吕娘子道:“扬长避短,自司其职?”“对,”梁玉兴奋地点点头,“干得还快!纺线快的就专纺线,织布好的专织布,染色精的就专染色。若是咱们的人有某样做得不好了,譬如将麻做线,我就往外面收线!”吕娘子道:“那你得要监工,否则互相推诿,反而不佳。本地监工容易结党,你带来的人容易被下面的人瞒骗。”梁玉道:“不怕!先挑人,找出做得最好、干得最快的人,叫她做,譬如织布,织一匹布要耗时多少、经纬各多少、是否细密,拿这个做准,比这个干得好的,奖。干得差的我也不当冤大头,再差的,就请她走人。认真做活计的,我一天管两顿饭,叫人舍不得走。”吕娘子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赞道:“我遇到三娘,真是我的运气了!”“我遇吕师,才是我的运气呢。那就,开始干?”吕娘子道:“我去找房子!对了,还有要订契书一类,都要做好,好在阿蛮几个也渐渐上手了,还有王吉利夫妇二人,也都算精明强干。哎,瞧我!织机还没准备好呢!”梁玉抿嘴听她絮叨着要干的事,忽然想起苏征来。【做学徒时,我有这个想法总不能做,如今说干就干,想法还是当年想出来的,结果却是如此不同。我还是那个我,只是因为jiejie外甥我的身份变了,是活着又投了一回胎,硬生生改了命。苏征说的那些,也不能说是全都错了。唉,先干出点事来吧,旁的都急不来,现在我说话还不大顶事。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步一步的做。】一时想得出了神。第109章男耕女织吕娘子很兴奋,她素来志气高,却受制于种种原因不得施展。“不得施展”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一条还是她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发挥能力的事业。做官,不可能的?从军,更是难如登天。对于女子而言,此时的正道就是相夫教子、开枝散叶,严格来讲,产业也不是女子能够名正言顺插手的。吕娘子的婚姻还非常的不如意。她还能做什么呢?当三姑六婆倒是能自己出头露脸了,那能干出个什么成果来呢?不选个暴发户去投效,她还能怎么办?现在不一样了,这个暴发户有了一份事业。士农工商有分野,开作坊算工商一流,如果是织布,却另有一种遮羞的说法——毕竟“耕织”,算个正经事。吕娘子一意要在这件事情上显出身手来,这是她与梁玉相遇以来,亲身投入的最实在的一项“政绩”。接受了这项事业之后,吕娘子便觉得此前做过的那些事、立过的那些志向,都像飞在天上的猪一样可笑了。领了筹备的任务,吕娘子先去做规划,像她说的,地盘是第一位的。吕娘子写了份章程给梁玉,第一件就是要一处场地,第二是将作坊的房舍等等都配备好,接着是织机、原料、管理人员,最后才是招募人手。人肯定是不缺的。写完了,吕娘子再三检查,认为没有什么疏漏了。场地要大,房舍要明亮气派,人手要充足,最好定身契。原料她分了好几种,管理人员也将阿蛮等随梁玉到楣州的人塞了进去,又给当地的能人留了两个名额。各个工种也都有预算,她甚至还画了个作坊的草图。确认设想的内容都体现在章程里,吕娘子便来找梁玉:“三娘看看,这个怎么样?”吕娘子处理事务的能力是经过考验的,梁玉看了却笑道:“不大好,太大了。”吕娘子奇道:“难道三娘不要将事业做得大一些吗?”梁玉道:“当然是想的,眼下不大合适罢了,至少今年不适合干得太过份。当时小先生并没有很赞同,必有缘故。吕师想,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是种田,是产粮食。朝廷免了今年的赋税,可今年误了农时又烧毁了不少存粮,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不得死命的种田,土里刨食吗?”“布帛也是御寒所需之物,纺线织布岂不是也是共体时艰?”“我家从小到大,一件衣裳,老大穿完了老二穿,一个一个传下去,缝缝补补,一件衣服能穿好几个人。全家几匹布做好了衣裳,能几年不再添一件新的。但是一顿不吃饭就饿得慌了。还是粮食要紧。‘耕’在‘织’前的,我们能做的是辅助。”“那就将辅助做好。”梁玉摇头:“他们不是这样想的,他们从上往下看,眼里是看全局,你这般说,是从自己的眼睛里往外看,背后全看不见。如果织布更有赚头——我敢肯定,在我手里,这个肯定比种田更有赚头——引来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