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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余秋点点头,“小秋大夫,您说说看,这是个什么病啊?”余秋心里头苦笑,完全不想掺和人家的家务事。可老太太都已经问到面前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作答:“神经官能症吧,受情绪影响。”男人面色更加难看,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强撑着敷衍:“我妈年轻时吃了大亏,身子骨撑不住,这才虚的慌。”郑大婶冷笑:“这我可真没看出来,我看亲家母精神的很。”屋子里头传来黄莺的声音:“妈,奶奶,我没事了。既然我家里头忙不脱,那我就先回去了啊。大丫二丫也想奶奶了。”正被舅妈拘在屋里头不许看大人吵架的二丫立刻嚷嚷起来:“二丫要在外婆家,二丫要跟弟弟玩,小秋大夫给二丫糖吃。”黄莺气不打一处来,提起巴掌就要拍女儿:“你个嘴馋身懒的东西,吃不死你。赶紧跟妈回家,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二丫这两天被老太、外婆还有舅妈宠得不行,胆子也愈发大了。黄莺刚抬手,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老太,我妈打我。”老太气得抓着拐杖的手都抖了起来,这么个不争气的丫头。人家这么作践她,她还要上赶着回去给人糟蹋。他们家再硬气有什么用?拼不过有人自己作贱自己。郑大婶面黑如锅底,伸手止住已经走到房门口的黄莺的脑门:“回去,给我回去,你今儿要是敢踏出这个院子,你这辈子都不要管我叫妈。”黄莺惶然地抬起一张脸,嘴里头嘟囔着:“妈,我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娘家吧。”郑大婶冷笑:“那我也不能白养了一遭姑娘,给人去做牛做马。”黄莺的丈夫愈发尴尬:“妈,你不要这么说呀。我妈身体不好……”“我女儿还在生着病呢!”郑大婶终于彻底爆发了,甚至顾不上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看了笑话。她双眼圆睁,里头烧着两团火,“我女儿病成这样,你都不送她回娘家。你来了以后可关心过一句你老婆跟孩子?口口声声就是你妈身体不好,可是我女儿就是你们家的长工啊!日日夜夜伺候你们的。”黄莺也被母亲吓到了,赶紧伸手要拍母亲的胸口:“妈,你别气,你别气。”郑大婶直接将她推回屋,厉声训斥:“你但凡立得起来一丁点儿,你妈我也不会受这种闲气!”黄莺眼睛红红的,这个时候倒是显出了与她年龄相称的惶恐茫然,几乎要落下泪来。整个郑家小院静悄悄的,听到声音想过来看热闹跟劝架的人们也都噤了声。当年黄莺嫁到山里头去,大家伙儿就不看好。姑娘家呀,要是婚前都端不起来,结了婚,腰板更加挺不直的。黄莺又连着两胎生的都是姑娘,能在外乡过得好才怪。小根像是被大人的嗓门吓到了,“哇”的哭出了声。秀华赶紧抱起儿子来回走动,嘴里头哄着孩子。小宝宝的哭闹打破了小院的沉默,气氛终于稍微和缓了一些。余秋张张嘴巴,硬着头皮开口:“黄莺姐你不能走,你还要连着换一个礼拜的药呢。”她转过头朝黄莺的丈夫伸出手,“诊疗费一毛,用的药是1块6毛钱,大队报销一半,还剩8毛,你总共要掏9毛钱。”她抬起下巴,目光平视脸骤然间涨得通红的男人,“这个钱,你不会让你老丈人家里头出吧?”黄莺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头一个劲儿吸气:“哎哟,小秋大夫,这个这么贵呀。”9毛钱,那可是6斤大米,三块钱就去卫生院生个娃娃了。余秋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黄莺的脸上:“jiejie,你难道还不值这9毛钱?”人要是把自己看得无足轻重没有任何价值可言,那就不要再指望别人会高看你一眼。余秋在医院看多了各种各样的贱男贱女,无论他们的另一半对他们究竟有多糟糕,他们都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始终不离不弃。被女友戴了无数次绿帽子还陪着过来打胎的男人。被家暴到鼻青眼肿依然口口声声嫌弃自己不够温柔体贴的女人。谁都搞不清楚,他们脑袋里头究竟装的是浆糊还是水泥。所以才觉得为了某个人与全世界为敌是一件多么伟大多么浪漫的事。可惜他们感动天感动地感动的永远只有他们自己,他们的另一半根本不会将他们的付出当成一回事。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自我陶醉在牺牲奉献当中。没有人稀罕,谁都不会稀罕。人家只会惊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傻子?不好好作践一番都对不起老天爷。☆、毒从哪儿来黄莺的丈夫当然没有掏出9毛钱来,开玩笑,他上老丈人家门,兜里头干嘛还揣着钱。他借口家里头没人照应,直接脚底抹油走了。老太气得拄着拐杖一个劲儿顿地,恨铁不成钢:“二丫头,你看你自己找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当初我们家就不同意。”黄莺被奶奶跟母亲一顿儿数落,抹着眼泪扭过头去收拾自己的包袱:“这是我的命,我认命。”郑大爹坐在门槛边上拼命喝茶,喘着粗气:“你认什么命啊,那个家你不许再回去。”黄莺急了:“爸,我还能一辈子赖在家里头?”“你待在家里怎么了?你是不能下田还是不能下地?一样挣工分,我们杨树湾还比那鬼地方工分值钱。”郑大婶嚷嚷起来,“你搞清楚到底是谁养谁。”黄莺却抹眼泪:“妈,我都已经结婚生了孩子了,还能怎样啊?他家里头三代单传,我到现在都没生个种娃,是我对不住他。”郑大爹顿时来气了:“大丫二丫不是他们家的种?到底谁对不起谁呀?”黄莺脱口而出:“爸,你有孙子当然能讲的硬气话。要是秀华生的是丫头,看你怎么说。”郑大爹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站起身来指着自己女儿,嘴里头喊着:“你……”突然间,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黄莺还不明所以,自顾自地说话:“你们不就是嫌我没跟大姐一样嫁个军人当光荣花嘛。”院子里头顿时乱成了一团。大丫二丫从房里头跑出来,哭着叫外公。老太太慌的大喊:“小秋大夫,小秋大夫。”余秋正在隔壁给家里的老人做体检,闻声赶紧又跑回郑家。老太生气的跺拐杖,叱骂孙女儿:“你看看你都把你爸爸气成什么样了。余秋顾不上郑家的家庭纠纷。她见郑大爹躺在地上抽搐不止且口吐白沫,第一反应就是,天呐,该不会是嗑.药嗑过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