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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会答应的。”“那于你,有何裨益呢?”沈氏问在了关节处,成去非沉吟不语,只听沈氏继续道,“虽为虚衔,亦可通计熟筹,不过,伯渊,你跟我讲句实话,你此次坚决亲赴并州一线,所图者只为昭显一片肝胆?”“看来在您面前,我是彰彰在目,”成去非自嘲失笑道,“战士无旋踵,将军可断头,此为其一,至于其二,自然就是您所想的那一层了。”虽如自己所料,然沈氏并无半点悦色,本紧握佛珠的苍老的手,忽覆到他年轻的空无一物的手上,她的眼神依然明亮,不见半点老者所特有的浊气:“你所求者未免太多,你本可不必如此,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成去非跪坐于榻下,仰面听着眼前来自于至亲的殷殷告诫,淡然道:“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一老一少,对视须臾,老人的手终缓缓离开,闭目轻语:“伯渊,你总让我想起你母亲,你如此像她,我很难过……”老人声音越往后越低沉,渐不可闻,待成去非再度听清时,老人口中已然换作如下反复几句:“夫为道者,如牛负重,行深泥中,疲极,不敢左右顾视,出离淤泥,乃可苏息。”成去非默然听了半日,起身无声见了礼,方走出山庄,眼前景色一览无余: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这是有一年,外祖母同自己立于阶下所发感慨,他也是知道那省去的前两句的:红颜白骨,皆是虚妄。他并不做此遐想,只是环视四方:沈氏的家业确是广布四方,而前一日所参观的新园,足以成篇,沈家不乏才子,山水小赋漂亮十足,如此占山占水,所不负者,也唯有那一行行笔墨清香了。而云海深处,成去非不能不思及恩师,仿佛那缭绕间,那求学的少年仍在,不是别人筚路蓝缕的伊始,而是他自己的。正兀自沉思间,赵器自身后轻声而至:“大公子,会稽这边也有传言,高僧支林大师将亲自送释迦牟尼佛骨入京,在宫中供奉三日,并于建康讲学,这些日子,江左街谈巷说,总不离此事,渐渐有了些风闻,言并州大捷,实乃出于佛陀庇佑,且还有一说,云将士出征前,寺庙多有异象,高僧已知西北必定。”成去非冷笑:“此种舆情何时而起?”赵器思索片刻道,“入了夏,建康那边法事不断,僧人们为前线将士一直祈福,百姓是有目共睹,等徐州的事出来,又渐有迎佛骨一说,如今看,估计属实。”“鱼帛狐篝之事而已,”成去非振了振衣袖,夕阳为他身上渡了一层彤色,“明日一早,回建康,对了,我不在的时日里,殿下何如?是否亦热衷此事?”赵器本不敢同他说这些,听他话音,似有所知情,遂答道,“殿下确是热衷此事,有一回,殿下亲率一众世家廷臣,去观摩法事,百姓围观,挤得水泄不通,不仅如此,殿下亦劝诫百姓,当入佛门,超脱众生。”成去非骤一回眸,目中厉色乍现:“真有此事?”赵器见他勃然作色,当日他是随行护殿下周全的,自然深明其中底蕴,此刻唯有点头,只见成去非丢下一句“大谬!”竟就此甩袖去了。第190章凤凰五年八月,高僧支林携释迦牟尼遗骨入建康,天子御楼以观,迎奉宫中,又令诸寺递迎供养。天家尚如此,又有百官推波助澜,一时间,百姓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老少奔波,转相效仿,唯恐后时。之前普天同庆的军事大捷,勾栏瓦肆间传颂的征北大将军如何于肝髓流野中裹血力战,又是如何兵不污刃解徐州之险,那一张张嘴,如何斗唇合舌,犹如亲历,凡此种种,已然电流星散,百姓永远是最易受鼓舞的一类人,亦是最易遗忘的一类人。黎庶赤子,向来如此天真烂漫,如此抱素怀朴,无论何种情绪,皆可煽动,并亦可迅猛间星火燎原,控无可控。如今,一项焕然一新,更为动人心弦的盛事,很快让黎庶忘却之前还挂于嘴边的守关将士们是怎样的代马依风,那种令人陡生酸楚的心境彻底为之一变,无人再肯去思量细节浪费口舌,因为佛心慈悲,因为他们亦可亲眼瞻仰,时未和,岁不稔,却也无碍天子脚下呈现给世人的便是东风入律,击壤而歌的热闹光景。而此时最终给征北大将军所赐下的军功封赏,黎庶虽已无所容心,百官却做不到如泣草芥。天家所能给予成去非的,在朝堂上一番虚与委蛇之后,终由天子赐下诏书来:并州既平,拜为骠骑将军,领并、司、兖、徐五州刺史,兼护羌校尉,加行都护、假黄钺,录尚书事。如此相看,赏赐不可谓不厚,然明眼人皆看得更为清楚的是:圣天子并未授下开府治事之权,而三录并置的录尚书事,如今更是分作四录……至于并凉等地的都督军事权,真正忧患处在于:卫将军成去远既留在凉雍之地,如今成去非又兼护羌校尉,实则为其上司,成去远如何慢慢接替当初周休将军之大权,只是时日问题;而并州大地,留有尚书令私人多少兵部,中枢尚无人能清,至于尚书令在此一役中,如何同富贾往来,以全其功,在日后的漫长光阴里,也自能招兵买马,以壮其势。如此看来,此刻天子及百官方有所领悟,有所明白:年轻的尚书令,已然趁国朝掌军事至高大权的周休骤去后,借平并州建立起自身的军功威望,乃至博得相应人心,使成氏一族发迹的西北大地在时隔经年后重新悉数纳入所控之间,至此,成去非回朝当即所上奏表中提及的两人刘谦刘野彘,分别以一文一武姿态总领并州实际事务,又有韦少连等素与尚书令往来密切的武将亦上表奏请留守边关,如此罗列,也成为中枢不得不接受的建言,而至于司马门内,虽中领军成去甫因罪卸职,但禁军既是当初钟山事后重新编排,其中有尚书令何许私人,亦是扑朔迷离,且走了中领军,左将军成去之却日渐成长,成家小公子素有其兄之风,假以时日,会是何等光景,并非时人所能预料。就在散朝的漫长宫道上,成去非无心去听那些善意恶意夹杂的揣测度情,年轻的尚书令还有心事未了,则是为百官所不知,不解,不肯的。只因蹈锋饮血者为他,他的心要作痛,他的眼要发酸,以至于他同挚友都未说上几句体己之辞,司马门外的赵器驾车已在此等候如昔,众人只能见尚书令形色匆忙而去,徒留一地私议未尽。街市上佛事正盛。只言片语不可阻挡地送入成去非的耳中:“殿下且割rou敬奉佛骨,我等草民又吝啬什么?”“你家大郎能平安归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