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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十九郎带着那种“欺负女孩子得逞”的恶劣微笑,轻声提醒:“你刚刚不是说,你并非主公夫人吗?怎么又摆架子了?”罗敷彻底爆发。不是夫人,就能随便无礼了?刚要大声斥责,十九郎手劲加重,她就彻底喊不出来了。他只说了一句话:“阿姊,我知道你不是我阿父之妻,但你的声音别太大,当心让别人听见。”罗敷:“……”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愣愣地看着十九郎,初升的月光下,少年人的清澈面容。她睁大眼睛,目光问出一句话:“你信我?”十九郎拿开捂着她嘴的手,食指竖唇边,正色点头。罗敷狂怒,低声怒喝:“那你……那你……”头一个先入为主,把她认成主公夫人的是他。当着白水营众人的面,站出来作证她“夫君”身份的也是他。现在他倒食言而肥,吃得挺开心?十九郎歉疚一笑,极低极低地说:“我的确曾以为你是,但后来我发现了一些……嗯,细节……”罗敷突然有些紧张。众口铄金的,自己哪里演得不像?十九郎见了她模样,又扑哧一笑,露出了那种“恶作剧成功”的神色。他重新点燃一根蜡烛,随意拿过几案上一卷简牍,在她面前徐徐展开。“这上面写着呢。阿姊读一读便知。”罗敷不动声色地接过,借着烛光,瞟了一眼上头密密麻麻的字。“读了,怎地?”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十九郎笑出声:“你拿倒了。”罗敷心里一跳,本能地把简牍翻了个个儿。十九郎慢吞吞说:“这次是真的拿倒了——阿姊,你不识字。”当谯平拿出那张主公留下的信,给“秦夫人”过目时,他便看出来了。“秦夫人”只是将那信微微扫了一眼,便貌似胸有成竹地问:“这是主公失踪前留的书?”别人的目光都在那信上,都以为她是读出来的。只有十九郎,正打量那双懵而漆黑的眼,立刻敏锐注意到,她只是小聪明,猜的。目光根本没定在任何一个字上。罗敷一个小秘密被戳穿,只落微微脸红:“怎么了?”这年头读书的都是贵人,平民百姓的谁认字,何况是女子。罗敷幼年被父亲手把手教了几天,会写个一二三四五,能认自己的名姓,已经是邻里女郎间的佼佼者。十九郎深深看她一眼,不再逗她,慢慢说道:“主公——我阿父好风雅,通百家。若一个女郎不会识文断字,就算再美艳无匹,他也不会被迷住的。他说过,不懂读写的男人是废物,不谙诗书的的女子是俗物——嗯,是他说的,不是我的意思。”最后一句话,是看了罗敷悲愤交加的脸色,赶紧加上去的。罗敷脸如火烧,按捺住屈辱羞惭,不服气地回敬:“你既然瞧出来了,为什么不当场说出来?还……还朝我跪拜?是演戏有瘾吗?”十九郎沉默了一刻,目光看向墙壁上的连绵字画,忽然轻轻叹口气,声调里透出些不合他年龄的沉寂。“阿父失踪三年,白水营辛苦寻了三年,靠着一点念想支持到今日。如今好容易寻到了蛛丝马迹,却是……空欢喜一场。”罗敷轻轻摇头,十二分真心地说:“可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啊!你们带回来一个主公夫人,也许会有几日的开心,可若非要从我这里问出你们主公的去向,那也只能是……在房梁上捕鱼,没用的啊。”十九郎一笑,帮她纠正了一句成语:“缘木求鱼。”罗敷不以自己没文化为耻,赶紧点点头,跟着重复了一遍。“对对,缘木求鱼……”“但至少那还有希望。人们宁愿相信,鱼儿会化为大鹏飞上天,也不愿面对一潭死水,空耗时光。”这句充满诗意的话,说得罗敷背上一凉。“难道你们要……将错就错不成?”十九郎微一躬身,有些讨好地朝她一笑:“要是阿姊愿意,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现……”罗敷简直连发怒都没力气了。那你是找我来闲聊的?还是来劝我乖乖认命的?“要是我不愿意呢?”“要是你不愿意……”十九郎吹熄蜡烛,走到窗边,打开了那扇罗敷没来得及跳出的窗。一阵清风吹入。他裹了裹自己衣襟,回头朝她一笑。“白水营地处偏僻。你一个人大概回不去邯郸。”*罗敷立在原地,木然了好久,如同生根发芽。直到十九郎朝她轻轻招手。“当然……你若是想留下来,那最好不过。我告诉你该怎么装……”她赶紧摇摇头。这话说的!难道要她一辈子鸠占鹊巢,做个神位上供着的木偶像么!她飞快地朝十九郎行礼道谢,然后跟在他后面,有些笨拙地翻出了窗。终于相信,白水营里除了一群可敬的傻子,原来还是有脑子清醒、思维正常之人。落地时不稳,踩在一片软泥地上。皮革手套轻轻扶了她一把,没多碰。十九郎回身关上了窗,在她耳边低声说:“跟紧我。”语调轻轻松松的,仿佛只是小孩子在做游戏。罗敷突然有些含糊。她规规矩矩活到十七岁,头一次月黑风高的跟男人“私奔”。让人瞧见是小事,万一这十九郎肚子里打坏主意,她哭破嗓子都没人听见。但这点顾虑只闪烁了一瞬间。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郎,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像一头被撵入闹市的兽,茫然无措之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巢。回到那个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地方。但没跟几步,她便又开始忐忑了。十九郎没把她往宽敞的平地上带——脚下的土地愈发不平,空气中飘来的味道越来越不雅,似乎是……罗敷蓦地驻足,难以置信地低声质问:“……牛舍?”十九郎回头,无辜眨眼:“只有这儿是归我管的。你要是会隐身术,尽可以四处乱走。”罗敷震惊,“可是……可是……”头一次见他时,他确实是个牧童打扮。骑的那头大牯牛骨骼清奇,面相不凡,也确实是牛舍里的这一头。但……难道那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出门体验生活么?他既是“主公”的爱子十九郎,在白水营里怎么也算是个人物,如何便沦落到了每日放牛的地步?难道是……被前面十八个兄长欺负的?她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十九郎在她身边温柔开口。“别害臊,过来……”这话不是对她说的。“……过来嘛,大黄。这位阿姊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