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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洗净手,跪在软榻前,把烤rou撕成细条,撒上葱、姜、蒜、豆豉、胡椒和橙泥,“六王的熊不够分,熊掌更不易得,只供二圣和几位相公享用。野猪rou人人都分了一大盘呢!”裴英娘回想了一下,那只野猪确实很壮很肥。她坐起身,吃了两口烤rou。不知是野猪rou本身味道好,还是宫婢厨艺高,烤rou香酥柔嫩,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吃。她一口接一口,忍不住吃完半盘,才想起问半夏,“相王的那一份呢?”半夏捂住嘴巴,小声说:“娘子不够吃吗?”裴英娘捏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的使女气笑,她只是想确认李旦也能吃到烤rou而已,又不是要霸占他的那份!“什么不够吃?”清朗的嗓音透过围幛,传进帐篷。使女掀开帘子,李旦弯腰走进帐篷,含笑的眸子看着裴英娘,眉宇间俱是温柔缱绻。使女们忍不住脸红心跳,埋下头不敢多看。“半夏以为我想独吞相王的烤rou。”裴英娘轻哼一声。半夏抿嘴笑了笑,站起身,准备撤走食案。裴英娘让她退下,踏着木屐走下地,挽起袖角,斟了杯蔗浆,等李旦走到跟前时,递给他,语气里透着自然而然的关怀,“阿兄累不累?”李旦没接银杯,矮身坐在软榻边沿,就着她的手,喝完蔗浆。他下巴上的胡茬时不时擦过她的指间,一阵阵酥麻。帐内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使女们的头埋得更低了。裴英娘没料到严谨古板的李旦会出其不意来这一手,呆了半天,才发觉脸上烧得厉害,强忍着羞意没收回杯子:看在今天你这么辛苦的份上,伺候你这一回。半夏把李旦的那份烤rou送进帐篷。李旦出去洗净手,回来时看到裴英娘眼巴巴盯着烤rou看,“你喜欢?”裴英娘已经把自己那份吃完了,双手托腮,等着看李旦吃,闻言点点头。李旦把金花银盘推向她。她登时浮起满脸笑,摇摇头,“我吃饱了,阿兄,你尝尝看啊,我觉得比宫里的好吃。”美食这种东西,大家一起吃,人人都说好,才叫皆大欢喜呐!李旦显然不懂吃货“普天之下、俱是吃友”的心理,以为她谦让,拈起银筷,夹起一块烤rou,递到她唇边。裴英娘赶紧拿碟子接下烤rou,养尊处优、锦绣堆里娇养长大的相王,做不来喂别人吃饭这种殷勤小意的事,烤rou都快蹭到她脸上去了!李旦慢吞吞收回筷子,心里颇觉得遗憾。很早的时候,他就想亲自喂她吃东西。不论严寒酷暑,阴晴雨雪,她吃饭时总是那么认真快活,让旁观的人不由得食指大动,想尝一尝她吃的东西是不是世上罕见的珍馐美味。她小的时候,李治和李令月经常拿吃食逗她。她不闹也不撒娇,就那么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平静地盯着李治和李令月看。看不了一会儿,后者就得缴械投降。李旦没逗过她,现在想想有点可惜。不过可惜归可惜,他不敢真的用吃食逗她,她会生气的。他内心其实远远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自信从容,唯恐她会厌烦憎恶自己。早晚有一天,她会发现他不是君子。如果连她也讨厌他,那他真的什么都不想去在意了。但是假使真有那么一天……他还是不会放弃。执失云渐是甘心远走也好,还是暂时避让也罢,和他无干。千辛万苦抢到手的人,怎么可能拱手让出去。狩猎结束后,李治和武皇后评出优胜者,各有封赏。李贤和他的属从拔得头筹,风光无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武皇后直接略过李贤,三言两语,把另外两名国公家嫡子夸得红光满面。众人紧跟着天后,齐声恭贺两位嫡嗣子。李贤牙关咯咯,脸色铁青。户奴赵道生扯扯他的衣袖,附耳道:“大王切忌动怒,圣人看着呢!”李贤闭一闭眼睛,旋即睁开,脸色慢慢和缓。裴英娘原本打算骑马回城,刚跨鞍上马,内侍找到她,小声说:“真师,圣人闹头疼,奴等劝圣人用药,圣人不耐烦,奉御请您过去一趟。”她连忙下马,跟着内侍去李治的车驾。李治头冠礼服整齐,背倚隐囊,神色晦暗,可能是劳了半天神,比平时显得更苍老。武皇后刚才和他起了口角,避去另一辆马车了。裴英娘不敢提起狩猎的事,想了想,问李治刚才的烤rou好不好吃。李治看着她笑,“十七喜欢炙rou?”她点点头,整天汽蒸、水煮、油炸,难得换个口味,而且野猪rou新鲜,调料丰富,现烤现吃,甚为味美。李治命殿中监把今天负责烤rou的奉膳局主事找来,颁下赏赐。众人叩头谢恩不迭。裴英娘趁机请李治服药,他皱皱眉头,这一次没有抗拒。车上备有热汤丸药,她跪坐在榻旁,喂李治服下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子。等他睡熟,她没走,盘腿靠着香榻打盹。不止打猎的人累,她也累。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身边仿佛很嘈杂,李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马车好像停下来了,然后一张薄毯盖在她身上。她紧紧搂着绸面薄毯,不愿睁开眼睛。朦胧间听到李治轻笑几声,保养得宜的手拍拍她的头顶,动作温柔。马车又继续晃动颠簸起来。这一次马车走了很久,停下来时,依稀能听见市井里坊的喧闹吆喝声,有人掀开车帘,抱她出去。那双手刚碰到她,她就醒了。她揉揉眼睛,自己爬起来,坐在车厢里缓了会儿,“到哪儿了?”李旦等着她清醒,扶她下马车,“到醴泉坊了。”裴英娘回头看一眼,哑然失笑。皇帝出行,仪仗隆重,李治的车驾几乎像一座移动的小房子,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