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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叫生存。莫莉每天都在求雇主给她一口饭吃,每天都在心里骂脏话,每天都在忍着不要因为冲动就一拳抡过去,渐渐地她开始学会了沉默。她怕她一张嘴,不是粗口,就是尖牙。莫莉也想过自杀。可自杀这件事居然也那么奢侈,她不能让菲菲看出来她自杀了,所以不能用刀,怕菲菲见血会害怕,也不能用毒,她们没钱买,更不能用煤气,家里的煤气所剩不多,要留给菲菲做饭吃。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若自杀,菲菲会被周围的人整死。莫莉每天都对菲菲说,会变好的,咱们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只要信念坚定,只要抓住机会去改变。菲菲问她,什么是机会。莫莉回答,机会就是突然来了,让你连犹豫的权利都没有,不顾一切也要勒住的救命稻草。……这根救命稻草很快出现在莫莉的生命里。那个男人来自洛杉矶,是个华人,还是莫莉父亲生前的一个朋友。莫莉不顾一切引诱了那个男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幅充满伤痕的身体有什么魅力可言,但她居然成功了。那一刻,她一点都不在乎,和这个男人睡觉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反正给谁都一样,起码这个男人让她和菲菲吃了顿饱饭。但后来,莫莉想,也许她是本能的抓住了那个男人的同情和怜悯。男人没有占完便宜就开溜,他本来就是来帮助她们的,他还承诺她,要安排她和菲菲一起去洛杉矶。可不到半天,男人就因为一个急电要先离开,他家里有亲人突然去世,不能等莫莉。男人留下一笔钱,让莫莉收拾好家里所有事,带菲菲来找他。莫莉突然有了钱,立刻去买了一些食物和衣服,这件事很快被人看到,被人惦记,被人算计。莫莉听到一个人告诉她,她要带meimei离开的消息传出去了,她们很危险。莫莉意识到,她和菲菲只能走一个,会有人时刻盯着她的行动,只要她带着meimei离开,就会被人围上。这些人恐怕不止是冲着钱来的,更多的是嫉妒。凭什么她们能逃出去,凭什么?于是,莫莉飞快的做了个决定,她找到那个和菲菲一样大的男孩,把钱给他,让他带菲菲走。莫莉甚至忘了那个男孩叫齐什么,她只记得曾经有一次她在简陋的社区浴室洗澡,窗户外有几个小屁孩在偷看。莫莉穿好衣服冲出去抓人,唯一逮住的就是那个男孩。她还在那个男孩眼里看到了一些东西,她惊了。很奇怪,她这样的女人居然也会成为男性生物的性幻想对象,还是个熊孩子。这之后,莫莉观察过男孩,她确定这个男孩是唯一不会出卖菲菲的人。当然,这还是和其它熊孩子相比。最主要的是,这男孩没有父母,他和舅舅一起住,他和舅舅关系很糟,他也像是在为长大以后离开这里做着准备。而莫莉,早一步给他了机会。……交卷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周垚发了条微信给那法语翻译追问下文,对方只说就这么多了。的确,这之后的事周垚也几乎能想到。齐放带菲菲去了洛杉矶,那个男人将他们收留,而莫莉永远也没法离开,她永远留在了那个社区。莫莉的日记本被菲菲带走了,后来菲菲让男人将日记拍下来,并将日记本和莫莉一起火化。自然,这些是周垚猜的。周垚重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努力消化这一切。她像是终于有一点明白,为什么齐放说,她像菲菲的jiejie,为什么菲菲不顾一切的要帮她。为什么菲菲在世时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你不仅是我的朋友,咱们也是家人,你和齐放都是我的家人。是呵,菲菲那么酷的一个女生,她对谁都可以下狠心,唯独对家人是无尽的包容。周垚甚至记得,她们第一次见面,她正无助地站在街头,菲菲要求齐放停车,菲菲坚持要下车帮她。如今回想起来,周垚不知道,那一刻无助的自己,是否和当年社区里那个无助的莫莉一样。周垚只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菲菲就从没有松开过她的手。菲菲一直牢牢地抓着她,不放弃,不抛弃。直到菲菲查出了一种罕见的病,她活不久了,而且会以最没有尊严的方式死去。于是,菲菲就像莫莉一样,选择自杀。如果不是那个病,菲菲恐怕比任何人活的都用力。可她被剥夺了机会。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苟延残喘的度过最后几个月,一个是死。多么奇妙的两个选择,活着一直是莫莉和菲菲最努力的事。但那一刻,“死”竟然成了菲菲认为最幸福的选择,就像莫莉,她选择了留下。菲菲还任性的在遗书里制定了许多遗愿,让周垚代她完成。周垚甚至能猜想出菲菲会说什么样的话:“我是个孤儿,但我有很多很多家人。我有齐放,那个我喜欢过,也喜欢过我的男人,我渣过他,他也渣过我,但是没关系,我们是家人。我有莫莉,她是我的守护神,她赋予了我顽强的灵魂。我还有Iris,她也是我的家人,她是莫莉,她也是我,但她比我们都幸福,她值得好好的。”对一个频死却心中有爱的病人来说,最残忍的是什么?是看着照顾她的家人,同样慢慢“死”去。……周垚的眼泪终于流下。从第一段日记翻译发过来到现在,总有一团东西憋在心里,这一刻终于宣泄出来。仇绍走上楼时,看到的就是闷在被子里抽搐着身体的一团。他走过去,将周垚挖出来。“怎么了?”仇绍吓了一跳,周垚脸上全是眼泪。周垚只是摇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仇绍去给她倒水,喂她喝完一杯,又去拿纸巾给她擦眼睛,拍着她的后背。可周垚仍是经不住的打嗝。此时此刻,她看上去委屈极了,可她嘴角却带着笑。仇绍瞄到她的手机,回过头来,轻声说:“有些东西,过去就是过去了,无谓再执着。”周垚点头。她靠着他,闭着眼,平息情绪。脑海中很多东西都渐渐清晰了,像是有什么凝结了数年的执着突然通了。很久,周垚才开了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什么都有。”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家,也有家人。她很幸运,也很幸福。仇绍瞅着她,拨开被眼泪濡湿的鬓发,唇角的笑温柔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