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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符柏楠未答,抬头与她无声对视。半晌,白隐砚平淡道:“符柏楠,你并不欠我的。”符柏楠的手倏然收紧。“你过好自己,若有想要的,我自会向你开口。我并不是为了委屈自己,才与你走到这一步的。”“……”符柏楠低垂着眼,片刻勉强讥笑一声,嗓音有些发沉:“大话倒是讲得漂亮。”白隐砚勾了勾唇,拍拍手站起身。“回去吧,得快些,我怕他们看着饭锅的又将米烧糊——啊。”符柏楠亦起身眯了下眼,望着白隐砚明显懊悔的表情砭起嘴角,“你别祈望我容赦这个。”白隐砚苦笑道:“一顿饭而已。”“不行。”“翳书。”“……”符柏楠不说话,扶着她蹬上鞋,弯腰拎起浣衣桶,落半步慢悠悠地走着。两人一前一后,她时不时回头催他,符柏楠便同她拌几句嘴。二人走了许时,路过城郊一座破土地庙。庙中人进人出,一大班子几十个,起炊淘米晾衣服,里间传出隐隐的丝乐唱腔。庙前长凳上翘腿坐着个油彩未褪的老男人,拿着根细竹棍,面前站了一排光膀子的幼童。白隐砚前走了几步,一回头见符柏楠停下,她也站住了,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几个孩子在开腔吊嗓,吊完一轮顺着开始唱戏段,那老男人点,谁唱不出便照身上抽,可几个孩子都唱得不尽人意,胸前俱已有大片的红了。白隐砚看得眉头紧蹙,走过去拉拉符柏楠。“翳书,该回去了。”“……”“翳书?”符柏楠神游般看她一下,低应一声,又转过头去。他腔调里憋着什么,白隐砚听出来了。是怒。她不再催他,只挽住他的臂。静望了许时,白隐砚忽道:“真可怜啊。”她指指庙前。“那个老班主。”符柏楠终于落下视线,微眯着眼声调温柔,阴怒更甚。“你说甚么?”白隐砚重复了一遍,淡淡续道:“不是么。唱念坐打十八般练就,坐到班主成了角儿,养着整个班子的人,可想锻炼个接班又没有成器的,心焦,又压着苦,却只会用这种法子,毕竟他师父,他师父的师父,都是被这样带着私怨教出来的。”“……”她仰头对上符柏楠视线,“戏子说到底,就是个空壳子,大戏里哭别人笑别人,到头来谁也记不住他自己。行又难,伤了也没人问,自己的苦攒多了,就要去向更苦的发泄,虐打责难。戏班子堆起来的倾轧,就是叠着的一层压一层的苦和疼。”“……”话落下,风过去。符柏楠望她良久,动了下眼角,轻笑了一声。“你不必劝得如此拐外抹角。”他抬起头,往前走起来,话中怒意已尽散了。“我本也没打算杀他。”白隐砚点点头,“嗯,你心好,顾忌那些小孩子,我知道的。”符柏楠斜睨她,“听着不像好话。”白隐砚抿嘴道:“怎么不像好话?”符柏楠哼道:“你说得不像。”白隐砚低低地笑道:“翳书,挑嘴便罢了,现在还要挑话了?”符柏楠磨了磨牙,回嘴讽她。二人走了一路,黄昏下道广人稀。快到家时,符柏楠忽而开口。“我幼时,学过戏。”白隐砚走在他身侧,挽着他随意搭腔。“甚么戏?”“黄梅戏,粤腔也会些,刚学时唱白脸,后来唱青衣。”他似有似无的补充道:“学戏那年我刚总角。”“五岁?”白隐砚哑然,“年纪太小了些。”符柏楠嗤笑一声,面色沉郁:“不小了,与我同年的有十几个,都让班主打死了,就剩我唱到志学,被干爹相中进宫。”“……”白隐砚无言,紧了紧揽着他的手。符柏楠压着眼皮向下瞥她一眼,深吸口气抑住蜂涌而起的快意,又故意道:“学戏那些年不识字,戏段背不过便被绑在椅背上大声唱,错一句一鞭,错十句便不准吃饭。”他余光瞥见白隐砚蹙起的眉头,“十二之前未吃过饱饭,不过许没那么久。饿得日子浑噩,记不清了。”白隐砚低声道:“怎么忽然说这些。”“……没什么。”符柏楠顿了顿,又低声嘟囔:“他们过得苦,我幼时也苦。”白隐砚并没笑他。他听得她太息一声,手滑下去和他的牵在一处,身子和他靠得近了很多。地上长影融为了一体。符柏楠望着那拉长的影,感到很多情绪无言传来,郁,却压不住的汹涌澎湃。他原还想说更多。她对别人的怜惜令他莫名不忿,令他想再多说些,再向她多讨些。但不知怎地,她靠过来时他心中就静了,静得不欲再多说。远处有人家传出母鸡咯咯声,路两旁人烟疏少,炊烟袅袅。黄土通天道,愿这路,一生走不完。第二日,白隐砚搬入了符柏楠的私宅。宅子四进四出,朱门高墙,深院回廊,白隐砚来过一回。符柏楠带她绕了一圈便往东厂去了,二人在瓦市前街口分别,午后出宫,她又在宫门外等着他。再一日,还是如此。他们似乎寻到一个节点,轻易便融进了彼此的生活。寻常人家般的安定,不期而至。午后回去,二人拾掇干净,对坐说过一会话,符柏楠便去书房理事了。待他黄昏出来时,后厨飘出浓厚的重油香。他条件反射吞咽一下,停了停,又觉得太没出息,抽帕掩着口鼻走回后院。跨过影壁,符柏楠前赶两步,接过白隐砚手中水桶和瓢,脱了靴站在廊下,换他弯腰洗地。“怎么自己做洒扫。”他边洗边蹙眉,“那群小子上哪偷懒去了!”白隐砚放下袖子,温声道:“在换班呢,我见桶放在这便随手做了,又不是大事,你不要发火。”符柏楠仍紧抿着唇。洗过一圈,他泼净剩下的水,嗤道:“洒扫可是有日子没做过了。”白隐砚收拾了东西进门坐下,淡笑道:“督公胸中挂得是庙堂高远,自然眼里看不见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