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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她就要乘船前往挪威。他们喝的是玛格里特鸡尾酒,她的嘴唇和手背上还粘有几粒盐。星期三没有穿西装打领带,但那枚银色的树型别针还在,别在衬衣口袋上。迪斯科灯球射出的灯光打在上面,闪闪发光。尽管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很大,但他们看上去却是相当般配的一对情侣。星期三的举止动作像狼一样优雅自若。这是一曲慢舞。他把她拉近,爪子一样的大手占有地环绕在她裙子的臀部位置上,把她更紧地压在他身上。他的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他们俩开始接吻。他们站在那儿,迪斯科灯球的灯光环绕着他们,他们仿佛置身宇宙中央。很快,他们离开了。她摇摇晃晃地偎在他身上,他带着她离开舞厅。影子把头深深埋在双手中。他没有追上他们,他无法、也不愿接受他亲眼所见的一切。灯光消失了,现在,唯一的光源来自那个小小的月亮,它一直高高悬挂在他头顶,散发出光芒。他继续走下去。在道路的一个转弯处,他停了下来,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他感到一只手轻轻从他背后向上抚摩,轻柔的手指弄乱了他脑后的头发。“你好。”一个朦胧如烟、猫一样的声音,越过他的肩膀,悄声说。“你好。”他说,转身面对她。她有一头褐色的秀发,还有褐色的光滑肌肤,她的眼睛是深金琥珀色的,是上好蜂蜜才有的那种漂亮颜色。她的瞳孔和猫一样,中间有一条垂直的裂缝。“我认识你吗?”他有些迷惑地问。“关系很亲密。”她说,笑了起来,“我过去总爱睡在你的床上。我的族人始终为我监视着你。”她转身走到他前面的路上,指着他将要面对的三条分叉的道路。“好了。”她说,“一条道路可以让你更加睿智,一条道路可以让你健康,还有一条道路会杀死你。”“我想我已经死了,”影子说,“死在那棵树上。”她嘟着嘴唇,做个鬼脸。“死有这种,”她说,“也有那种。死跟死不一样,都是相对的。”说着,她又笑了起来,“知道吗,我可以给你讲个笑话,跟死亡的相对性有关。”“不用了。”影子说。“那么,”她问,“你想走哪条路?”“我不知道。”他坦白说。她的头微微一偏,姿势像极了一只猫。突然间,影子想起那一次肩膀上留下的猫抓的伤痕。他感到脸慢慢起来。“如果你信任我的话,”芭丝忒说,“我可以帮你作出选择。”“我信任你。”他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你想知道你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吗?”“我的名字已经失去了。”他告诉她。“名字来了又去,可以不停更换。这个交易值得吗?”“值得。也许吧,我也说不准。这个交易让我看到了许多东西,许多私人性质的东西。”“任何人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私人性质的,属于他一个人所有。”她说,“所以,所谓亲眼所见,其实全都是不确定的。”“我不明白。”“你不需要明白。”她说,“我要拿走你的心脏。以后我们用得着它。”她伸手深深插入他的胸膛,掏出一个不住跳动的东西,抓在她尖锐的手指甲间。它的颜色和鸽子血一样,是由纯粹的光组成,正在有节奏地扩张、收缩。她合拢手指,它立刻消失不见。“走中间那条路。”她说。影子点点头,走了过去。道路变得滑起来,岩石上布满了冰。头顶泻下的月光在空气中的冰晶上闪烁,亮晶晶的。月亮的外围笼上了一层光晕,形成漫射的光。淡淡的月光美倒是很美,借着它行走却更困难了。这条路显得非常不可靠。他退回道路分岔处。他看着第一条分岔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它一直通向一个巨大的房间,或者说是一组房间,好像一座黑沉沉的博物馆。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他能听到无数细小声音,发出悠长的回声,还能听到灰尘落下的声音。这里就是他很久以前在旅馆里梦见过的地方。这个无边无际的纪念大厅,为了纪念被遗忘的众神,那些曾经存在、但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的众神。他倒退一步。他朝距离比较远的那条路走去,同时向前张望。这条路有点迪斯尼世界的感觉,黑色树脂玻璃的围墙上装着探照灯,彩色灯光不停闪烁,营造出如梦如幻的氛围。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里像是电视剧里星际飞船上的控制台。他还能听到声音:一种低沉的振动的嗡嗡声,影子的胃部都感应到了这个嗡嗡声。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两条路感觉都不太对劲。选路的事,他已经受够了。中间那条路,就是猫女神指给他的路——就是这条,走下去。头顶的月亮开始慢慢变淡变弱,月亮的边缘变成粉红色,逐渐黯淡下去。中间这条路通向一道巨大的门。一片黑暗中,影子穿过拱门。空气很温暖,还有湿润的泥土味道,仿佛城市里下过夏天第一场雨后的街道。他丝毫不觉得恐惧。他不再恐惧。恐惧已经死在那棵树上,和影子一样。现在,他心中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除了他灵魂的本质精髓,一切都已不复存在。远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静静地溅起水花,水花的声音在广阔的空间里回荡。他眯着眼向前眺望,但什么都看不到。这里实在太黑了。但没过多久,水花飞溅的方向出现了一团幽灵般的鬼火,发出微弱亮光,划破了黑暗的世界。原来他身处一个巨大的洞xue中,在他面前是光滑如镜的辽阔水面。溅水声接近了,那团光也越来越亮。影子在岸边耐心等待着。很快,一艘低矮扁平的船出现在视野里,一只灯光摇曳的白色灯笼挂在高高扬起的船首上,在玻璃一般的黑暗水下几英尺映出倒影。一个高个子的人影用竹竿撑着船,影子听到的溅水声,就是小船在地下湖面轻巧行驶时,竹竿从水中抬起和移动时发出的声音。“喂!这边来!”影子叫道。回声骤起,环绕着他,感觉像有整整一个合唱团的人在欢迎他,呼唤他,每个人的声音都和他的一模一样。撑船的人没有回答。船夫的个子高高瘦瘦,他——如果真的是“他”的话——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色袍子,露在外面的头部完全不属于人类,影子确信他一定戴了某种面具。那是一只鸟的脑袋,头很小,脖子很长,鸟喙很长,显得十分高傲。影子确信自己见过这个鸟头,这个鬼怪般的像鸟的影子。他突然想起来了,有些失望地意识到,当他在山崖石屋里欣赏投币观看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