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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极为遥远的陌生人。阿俏从阮正源的书房出来,低着头回到自己所住的小楼。刚踏上最末一层楼板她就听见阮清瑶的声音响起:“你回来啦!”此刻阿俏最听不得的,就是此人的声音,因此阿俏面色苍白,浑身一震。阮清瑶披散着一头大卷发,正随意盘着腿坐在阿俏榻上,见到阿俏这样,她扁扁嘴笑道:“上回你在阳台点蚊香那次,把我吓得魂儿都没了,哼哼,你也有今天啊……阿俏,阿俏?”阮清瑶觉出阿俏的情绪有些不对,连声问了两句。阿俏在她面前坐下来,平平地说:“什么事儿?”“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查过常婶儿的事儿了。”阮清瑶往阿俏榻上软软地一靠,又弹了起来,“要死了你这妮子,怎么睡这么硬的床板?”阮清瑶自己的榻上,即使是夏天,也用最轻和柔软的鹅绒垫子垫在底下,上面再铺一层清凉的簟席不比阿俏,自小在浔镇长大,睡惯了硬板床。“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事儿,我呀,就是来告诉你,常婶儿的事儿我查清了,与我外祖家有点儿关联,恐怕会棘手一点儿。不过她确实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主儿,所以我还是会勉为其难,把她从咱家弄出去的。”阮清瑶朝阿俏勾勾下巴,“这样你该满意了吧,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常小玉的事儿我不管。我就是这么个人,怕麻烦,就想一个人安安生生地过日子……”说着阮清瑶还是觉得不对,抬起头望望,冲阿俏连声问:“阿俏,阿俏?”“要命了这死丫头,这不还是你非逼着我去查的么?要是这家里只有我自己,我才懒得管呢……”阮清瑶望着阿俏,突觉对方眼中一闪一闪的泪花纷然,登时嘟哝一句:“不会吧,三小姐,今儿个爹真的将你委屈成这样,这不像你啊,你不一向是那个凶巴巴,自说自话,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三小姐么?”她对面的阿俏突然伸手揉了揉眼睛,轻声问:“二姐,我回来这么久,却还一直不清楚,二姐的外祖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二姐若不介意,与我说说看可好?”阮清瑶眨眨眼,疑惑地问一句:“阿俏,你今儿是哪根筋搭错了?”第103章阿俏信步走在省城的街道上,百无聊赖地抬脚踢开一枚石子。前些时候阮老爷子与她一番“谈心”,当时确实曾令她震动不已。可是事后一想,阿俏也大致猜出阮正源的用心:自己刚从惠山回来,立即联手寇珍,又当众推介来自惠山的云林菜,显得太过我行我素,与阮家渐行渐远。所以祖父提起昔日旧事,希望能借此感化阿俏,令她不要做得太过,也免得她越发不受控制。阿俏这样想着,不由得长叹出一口气:祖父固然是处心积虑,可其实也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当日阮家族长不也说过,她只是阮家的女儿,将来若是嫁与外姓,又有什么资格继承阮家的事业?上辈子其实也是这样,到最后阮家分崩离析、岌岌可危,阮家族里的那些人却依然逼着她“梳起”,发誓绝不外嫁,才允许她代表阮家奔走,尽自己所能去挽救一切。想起这些阿俏就咬紧下唇,要她“梳起”要她终身不嫁,她也不是做不到,事实上她上辈子就这么做了可是细想想,这凭什么?女人难道就不是人么?重活这一辈子,她偏要反其道行之,她偏要以一个寻常女儿家的身份,让阮家的产业,从自己手里延袭下去。还有,关于阮清瑶,也是如此。她这个二姐阮清瑶自幼就被祖父阮正源视作弃子,尽管有着不错的天资,却留在阮家大院里无人点拨,就这么娇生惯养地长大,生就一副好逸恶劳的脾性,与自幼生活在水乡小镇里的meimei阿俏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以前阿俏还只觉得这个二姐可恨,如今却觉得阮清瑶多出几分可怜始终被人摆布却不自知,总还一心觉得自己在摆布旁人。“阿俏,你若是辜负阮家,不仅会辜负祖父的期望,也一样会辜负阮家的……这些人。”她记起祖父说的话,简直郁闷得要死:这可恨又可怜的阮清瑶,还有阮家的旁人,难道他们的命运,也是她阿俏一手造成的么?想到这里,她却又忍不住再叹一声,觉得祖父阮正源真正是一把掐住了自己的命门死xue:阮清瑶上辈子下场凄凉,阿俏明知这与自己并无直接关联,却无法不从内心深处对这个二姐生出几分同情。一面走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阿俏突然发觉自己来到了那条通往苍蝇馆子的巷子口。这么久没回省城,算来她已经两年多没有来过这里了。阿俏记起这间苍蝇馆子里“火爆腰肝面”的味道,忍不住微笑起来,将烦恼暂且都往脑后一抛,随即走进巷子,想去看看那间连招牌都没有的店面,如今究竟怎么样了。走进巷口不远,一股子熟悉的香味便扑鼻而至,这味道果然治愈,阿俏瞬间已是宠辱皆忘,脚步加快,来到那间苍蝇馆子跟前。两年多不见,这小小的店面依旧。中午饭点已过,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店老板的身影依旧在柜台后面的大灶上忙忙碌碌,此刻他似乎正在将油锅里的香料慢慢炒香。阿俏闻着那香味儿,忍不住就数起来:“桂皮、八角、茴香、草果、花椒、香叶……”店老板诧异地抬起眼,见到是阿俏这么个小姑娘,又低头专心炒制香料,不理她。阿俏也不去打扰人家,只捡了个空座位坐下来,耐心看店老板行动。不多一会儿,店老板看看到了火候,就将香料从熬着的油里滤过捞出来,然后将熬好的油往一只盛满辣椒粉的铜钵里一倒。只听“滋啦”一声,霸道无比的辣子香味就在苍蝇馆子里弥漫开来,阿俏早已被呛到了,连咳数声,用帕子捂住口鼻,待她缓过来的时候,眼睛鼻子早已熏得通红。可她还是很兴奋,直到见到那店老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望着她,阿俏连忙笑着说:“老板,来碗腰肝面,加半份腰花。”店老板看了她半晌,终于点头“哦”了一声,一转身,就开始烧水,起油锅,将事先准备好的腰肝片成极薄极薄的薄片。只片刻功夫,那腰肝面被盛到了大碗里,店老板亲自将大碗端到了阿俏面前,另一只手将一碗刚刚才浇透的辣椒面往阿俏面前一顿。“回来啦!”那老板转身去收拾,却抛下这么一句话。阿俏一怔,立即省过来这老板竟然在两年多之后,还能记得她,记性不错,眼力也不错。她道了一声谢,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辣椒油,淋在面条儿上,然后挟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口中。只觉得“轰”的一声,阿俏口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