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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看了看,对方果不其然也跟着缓了片刻。太阳照出一长一短,略微模糊的影子来。她心里不甚焦虑地颦住眉,收回视线,比及之前加快了步伐。而身后之人也同样加紧速度,保持着距离毫不落下。巷中深不可测,过了开坊门的那阵高峰,这会儿人迹寥寥。宛遥在前面走,那两人在后面不露声色的跟,一时半会儿不见得能甩掉,只寄希于能快些回家。青石板路的一侧,某间民房开了门,睡眼惺忪的老汉正往外倒残水,定睛看时才发现是当年的龚掌柜,大老远他就瞧见宛遥了,拎着铜盆啧啧出声。“哟,这不是宛家的闺女吗?”他哼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自从生意一落千丈后,龚掌柜便只能窝在家中靠卖鞋过活,每回见着宛遥总忍不住嘴贱两句过过瘾,虽然她已经好多年没钻过人家院墙了。“以往跟着那臭小子不是挺会折腾的么。”他边浇花边数落,“隔三差五招猫惹狗的。”“昨儿在人家门口放鞭炮,今儿就能把戏台的大棚扯下来……现在怎么样,这小子不在了,没人罩着你了,知道学乖啦?没用!”“你叔我可都记着呢,就你小时候干的那些好事,说出去看谁家公子敢娶你。”宛遥没功夫理会,她越走越快,索性提着裙子小跑起来。巷子深处的两人也随即撒腿。“嘿,这丫头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前面便是巷口,明朗的日光直直落下,只要出了这儿离家门就不远了。宛遥刚跑过去,头顶忽有劲风划过,铮然一阵巨响,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转过身。视线里,那把亮银色的长.枪正深深钉入地面,尾端犹在轻颤,如往昔般凶煞非常。宛遥从这柄枪上瞧出熟悉的味道来,当下欣喜地回头——雨后初晴,马背上的少年威风凛凛,手持缰绳逆光踞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项桓!”宛遥满脸意外,抬眼时被日头一晃,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巷子内的人影见此情形,立刻识相地退了回去。亲眼见证了何谓“说曹cao曹cao就到”的龚掌柜很是瞠目结舌,瞬间闭了嘴,端起花盆龟缩进屋。项桓利索地翻下马,拿回银枪,漫不经心地往她身后瞥了一眼。“你跑什么?”“没什么……”宛遥敷衍地搪塞过去,却拉着他上下打量,神情中满是喜色,“还真是你……你回来啦?”他任凭她握着衣袖摇了两回,笑容有些懒散:“干嘛,以为我死在西北了?”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忌讳……“就知道你命大。”宛遥仍没松手,语气里是难以掩饰地欣忭,“刚在朱雀大街,我看见你跟在虎豹骑中间往宫门方向去了。怎么你没进宫吗?”“今日三军休整,由大将军面圣,我明天才得奉召入宫。”项桓还穿着戎装未换,立在马前举目四顾,整个人凌厉得宛如嗜血的刀锋。坊中的十字街除了武侯,军官并不多见,于是他这身扮相就显得格外惹眼,引得路人频频回头。“这附近好像没多大变化,几年了还是这样。”她也随着他的视线望了望,“京城的人念旧吧……早些年生意不好做,所以搬走了两家,上年初先帝在时说要重修望山塔,结果不到年底就薨了,工程吊了个架子停在那儿。”宛遥给他指,“为此还砍了那株老树,有些可惜。”她不厌其烦地给他絮叨那些琐碎。项桓听着听着,总算把目光调回来,歪头瞧她:“我怎么感觉……”宛遥不自觉屏息,就见他后半句说:“你也没什么变化?”“是吗?”她闻言垂首开始审视自己,从头到脚,显得紧张。去医馆不适合穿太鲜艳的衣衫,今日穿的是象牙白的褙子和水蓝交领,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穿过类似的……难道是发型不对?正想到这里,脑袋顶上一个声音飘下来:“我是指身高。”“……”项桓很快挑了挑眉,掌心沿着她头顶一比,刚好在自己肩胛处,“记得你以前没这么矮啊。”“我走的时候你好像就这么高。”他往上抬,比出一节距离,“回来你还这么高,你不长个的?”“……我有长。”她咬牙解释。就是长得少了点而已。大概是主仆深情厚谊,那匹马居然跟着打了两个响鼻,慢悠悠地刨蹄子。项桓便伸手去拍拍马脖子,以示亲昵。“对了,回京的事,你爹知道吗?”见他在卸行礼,宛遥问道,“项伯伯今天好像不参朝,这么大的事,其实可以提早……”尚未讲完,旁侧一个声音便轻轻打断:“公子。”上了年纪的管事掖手在台阶下唤他。被一连串的意外砸昏了头,宛遥这会儿才发觉身边的宅子正是项府。而门后隐约能见到项侍郎的身影,站在檐下,神色阴晴不定。项桓冷硬地勾起嘴角,隔着熙熙攘攘的行人与他对望,父子俩沉默地相视着,半点没有久别重逢欣喜。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他侧身从宛遥跟前过去,“我先走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似听到他临行时轻哼了一声。本想还说些什么,底下已有项府的仆人上来牵马,宛遥两手在胸前纠结,眼见项桓大步流星进了门,自己也只好作罢。他和项侍郎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亲父子每每闹得争锋相对,不欢而散,不知一别四年,这情况会否有所好转……结束了兵荒马乱的早晨,辗转回到家,大约是以为把人给弄丢了,婢女正跪在院中哭得声泪俱下,她娘站在门前绕着圈子打转。“你还好意思哭?多大的人了,看主子都看不好。”“明知道御街人多眼杂,你还把她往那儿引!”宛夫人姓谢,出嫁前是京城士族家的小姐,品行优良、才貌双全,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个头偏矮,而且还一脉相承下来,连带宛遥也深受其害。“娘。”宛夫人闻声一怔,看见是她,急忙迈着小短腿跑过来。“遥遥。”她拉住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听说早上虎豹骑回京,你没事吧?没伤着哪儿吧?”宛遥如实摇头:“我不要紧,很快就回来了。”见她全须全尾,宛夫人松了口气,旋即拉下脸,食指一伸往她脑门儿上轻戳,“不长记性,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去医馆了?”“我没有……”“还说没有!”宛遥不动声色地抿唇,准备随时放空自己。果不其然,她娘喋喋不休地声音立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