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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练枪,也不去医馆。成日跟着京城那帮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喝酒赌钱,都知道他身手好,又肯帮着仗义出头,竟很快在其中混得风生水起。长安没有季长川,谁也治不了他。项南天就算再生气,终究还是无能为力。儿子大了,他已经管不住了。项圆圆只好哭着跑到来找宛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拉着她衣袖。“宛遥jiejie,你去劝劝我哥吧,你劝的话他多少肯听的……”彼时她正坐在房内碾药,闻言将药罐轻放在膝上,静默了一会儿,又轻轻摇头,“我也劝不住他了。”项桓哪里需要人劝呢,只要他自己不能想通,就算叫上天底下口齿再伶俐的人来也没有用。此后半个月的时光有如流水过去,即使他们住得不远,却再未见过一面。大概是因为彼此都尴尬,这个时候反而不见更好。这一天,和风细雨,宛遥照旧上医馆帮忙。她怀中搂着几叠药方,低头避开足下的水洼,旁边的侍女高高举着油纸伞。被雨水冲得发亮的石板一直铺到尽头,而拐角处忽然走来三四个说说笑笑的少年人。为首的那个银冠束发,一身宝蓝的箭袖衬得眉宇意气风发。他周遭贵气逼人的郎君们像是在讲什么趣事,一个一个执扇笑得前俯后仰,而他听着最多也就垂眸带了下嘴角。但当他抬头时,嘴角的弧度却瞬间一滞。冷不防地视线交汇,让两个人的眸中都多了一些茫然失措。隔着人海人山,宛遥的目光波澜不惊,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眼,却让置身在这群人之中的项桓感到难以言喻的不自在。他握紧拳,视线不着痕迹地低垂下去。在周遭嘈杂的喧嚣里,他们逆向而行,无一言一语地渐行渐远。“这姓高的真是给脸不要脸,得罪到我们头上,活该他被打得满地求饶。”“可不是。”旁边却有个认识宛遥的,扭头向后瞅了半晌,拿手肘捅了捅友人,不怀好意地笑道:“诶,那就是上回梁大公子求娶的,宛家的大小姐。”对方不解地哦了声,“是吗?”他的长随是项家仆婢的表兄,多少知晓前不久宛遥被退亲的事,本欲趁机讨好项桓,于是自作聪明的开口:“长得也不怎么样,还想着高攀咱们桓哥。就他们家,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的。”“依我说,送给我当妾都不够格……”离项桓最近的人,明显看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但此时使眼神已经晚了。那人后半句还未出口,只觉面前一黑,项桓迎头便砸了下来,他这一拳实打实的,一分没保留,当即就把人揍翻在地。后者满眼冒金星,懵头转向,显然没意识到在短短的一瞬里发生了什么。项桓一把揪住他衣襟,发了狠似的将人摁在墙。他神色如恶狼般阴冷,语速却极缓慢,“我让你嚼她舌根了吗?”这位贵公子捂住脸地将他望着,一时战战兢兢,不明白自己触了哪片逆鳞。“一个大男人,成日对女人评头论足,你很得意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告诉你。”他冷声打断,一字一顿,“就算我拒了宛家的婚,你他妈也没资格在背后对她说三道四!”项桓下手从来不分轻重,加上近来的诸多烦闷,一连打了五六下,直到两边的人将他胳膊一左一右抱住才勉强停了手。“桓哥,算了算了……”“就是,他嘴贱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叫他请一顿酒,给你赔罪!消消气,消消气。”项桓面颊的筋微微抽动,到底撤了拳头,指着对方的鼻尖警告。“这次先放过你。”“管好你自己的嘴!”他拂袖离开。早已鼻青脸肿的富家公子挨了顿没头没脑的胖揍,十分委屈地托着徒然大了一倍的面颊,含糊不清道:“什么玩意儿嘛……”雨在傍晚就停了。初春的明月寒凉如冰,不近人情地挂在半空,照得屋檐粉墙尽是水一样的清辉。宛遥坐在灯下,一手执医书,另一手在桌上的药草中翻捡。不多时,侍女端了碗参茶推门进来,茶香幽幽四溢。“姑娘,你饿不饿?我见你晚上没吃多少的样子。”“不用。”她在纷乱的杂物里抬眸冲她一点头,“你把茶水放这儿吧……谢谢。”婢女也只好抿抿唇,听话地搁下杯盏,收起托盘轻手轻脚的出去。门扉发出吱呀的轻响。屋内是极浅极浅的翻书声。橙黄的灯火从窗中透出温暖的色彩,把冷硬的台阶照得格外柔软。屋顶上,星月泻下的光辉清清冷冷的,一抹挺拔的黑影正独自站在檐角。项桓低头拖着步子,沿屋脊那段不那么长的距离来回往复的走,一遍又一遍。长安静馨的万家房舍沉睡在他的脚边。最后,项桓坐了下来,漫无目的地打量夜幕中的云山雾海,他手中握着一支点翠的发簪,捏得太久,簪身已带了他掌心的温度与薄汗,在月下流光溢彩。*二月春分,温润宜人。含象殿内,咸安帝正提笔批文书,这是早朝后他一贯的功课。每日奏本甚多,然而言之有物者却少,他人惫懒,挑几本看一个时辰足以。两侧的宫女与内监皆垂首听候。都是下面精挑细选的人,极懂眼色,偶尔只一个动作,不必开口也知晓他需要什么。老宫女将烹好的茶端上,继而撩起袖子在旁细细研墨。这位皇帝的脾气喜怒无常,寻常的小宫女大多畏怯,也唯有她借着敬德太后的一点脸面方才敢在近身伺候。内监从堆积成山的政务里取出一本摊开在桌,沈煜刚提笔,眉峰却挑了起来,两手拿着文书。“哦?”“都察院御史的弹劾……大司马麾下虎豹骑少将军项桓……”内监窥着他的表情,“陛下,是项侍郎家的二公子。”“朕有印象。”沈煜漫不经心地一笑,把奏本扔了回去,“他在北伐、南征两战之中的表现甚为悍勇,还独自一人杀了温仰,年少有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连大司马与武安侯都对他青眼有加。”他取了支狼毫沾墨,一面写一面道:“上个月项南天替他推掉功勋,那道文书还是朕亲手批的。”内监听得有些不明白了:“恕奴婢糊涂,陛下既然觉得少将军是可造之材,又为何要批项大人的奏本呢?”沈煜走笔游龙的收了尾,上下一扫觉得挺满意,这才转过眼似笑